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《师无我》作者:蓬岛客 简介: 小纯情假扮老司机,活生生把好友从高岭之花纵容成了禽兽。 CP:师无我×息神秀,有互攻。   1、   师无我醒时,窗外天色暗沉。   才出门,店小二等他许久,迎上前来。   “道长总算醒了。”   师无我略觉不妙。   小二察言观色,道:“快到子时了。”   今日是元宵,师无我早与一位好友说定,二人一道过节。此前他喝了几杯,不想醉过了头,误了时辰。那位好友居处距此百余里,夜里山路难行,即刻拍马,清早才能到。对方为人清正,必定要恼他了。   想及此,他整衣下楼,边走边问:“周絮何时走的?”   小二跟在他旁,亦步亦趋:“周姑娘见道长醉了,就走了。”   “这可早得很。”   周絮也要回家,特意一大早便来寻他,师无我爱酒,喝了几杯。   他身上酸痛,头也发涨,心中虽急,仍笑道:“你们酒里放什么了?我虽不是千杯不醉,但不至于扛不住几杯水酒。”   小二忙道:“道长忘了吗?今日的酒是周姑娘带来的。”   师无我才醒,脑子有些不清楚,听他这么一提,才想起这事。   “可惜了。她带来的酒必是沧浪山庄的佳酿,我竟记不起是什么滋味。”   酒坊外间亮如白昼,仍有孩童奔走嬉闹,师无我走到楼下时,掌柜叫住他。   “周姑娘要我转交道长,”他取出只食盒,“周姑娘说,里头是圆子,回去一煮便能吃,特给您与朋友尝尝。”   师无我笑道:“话说得倒好听。可谁都知道,周大姑娘从不做这些,多半是沧浪山庄送的。”   掌柜与他二人有些来往,但不理江湖事,笑笑便罢,将食盒递与他。   师无我笑着去接,手才搭到手柄,竟滑了过去,没有握上。   掌柜托住食盒,“道长?”   师无我收起笑,道:“老毛病犯了。”   掌柜知他右手受过伤,看似无恙,却使不上力,偶尔还有抽搐。   师无我笑道:“我早习惯了,不妨事。”换手去拿。   去后院牵马时,他后背被人砸了下,转头一看,竟是几个原本在外头打闹的孩童。   其中年纪最大的也才七八岁,见他看过来,吓得后退一步,发觉他没反应,胆子大起来,又拣起颗小石子扔来,叫道:“残废!残废!”   这一闹,几个年小的学他样,一齐扔来。   夜里人少,师无我立在后院中,竟觉有些好笑,往旁走了步,不知怎地,就到了那最大的孩子身边。   他左手提食盒,右手这时倒好用了,搭在对方肩上,道:“从哪儿学的话?”   虽如此问,知多半是听邻里人说过,鹦鹉学舌来。   其余几个没被捉住的一哄而散,这个最大的想走,怎料肩上那手看似没用什么力,却将他死死压在原处,竟连手也抬不起,一时吓得发抖,身上竟有腥臊味出来。   师无我爱洁,放开人,道:“小小年纪,总要学点好的,遇见我不算什么,将来逢着脾气不好的要怎么办?”   也不管那孩童听不听得懂,轻轻推了一把,叫人快走。   待人跑得没影,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右手,叹了口气。   这只手掌如他人一般修长柔韧,唯独腕上一条寸来长的旧伤,颜色已淡,却使他手再不能运转如意。   稍熟悉的人都知晓这事,若放在寻常人身上,必叫人扼腕。然而他身无内力,不过是个行走江湖的闲散道士,虽有些许不便,也非什么要紧事。   师无我在原处站了会儿,牵来马,又拿了原先备下的物事,趁夜走了。   街上人头攒动,喧嚣嘈杂,家家户户门前悬挂花灯,放眼望去,缤纷绚丽。忽听见尖啸,十数枚烟火窜上高空,炸开后照亮半边天际,又如星屑纷纷而落,满目光华,美不胜收。围观者齐齐惊呼赞叹,满城尽是欢声笑语。   识得师无我的人甚多,见他牵马而来,都与他招呼。   “道长往哪去?”   “今日是元宵,道长怎要走了?”   ……   师无我一一点头笑着回应,走出许久,耳中仍残有声响。   出城行上三十里,便是翠微云上宫地界,山匪剪径的尽数绝迹。   翠微山深处有一禅院,寺小人稀。约莫二十多年前,寺里只留了一个老和尚,有日领回个三岁不到的孩童,也没落发,一道住在寺中。   下山采买时,有人笑他,说他不守清规,与别家小娘子偷偷生娃。   老和尚却说是故人之子,双亲不在,但早给取了名,唤作息神秀。   息神秀,便是师无我的那位好友。   天将白时,禅院静寂无声,似是万物都睡去了。他赶了半夜路,精神困乏,却不敢稍歇。   他同息神秀认识近六载,从未失信,只因吃了几杯酒,便叫他错过约会。在他记忆里,好友为人说一不二,此次他没按时回来,不知对方要怎么生气。   系了马后,师无我想了想,只提了食盒,往偏厅去。夜色还未散尽,偏厅闭着门,他瞧了会儿,没看见半点光亮,也没听见声。   又站了小会儿,他手肘一靠,门吱呀开了。   里头呲地一声,有人拢手去点灯,如豆火光跃动,将原本半明半暗的地方照出光亮来。   即便是坐着,大半身体没在阴影中,那人也比寻常人高大许多,如盘踞山石的猛虎。拢火苗的手却洁白如雪,仿佛枝头的一朵玉兰,却又少了点生气,像画上描摹出的,失了本真。   息神秀点完灯,火折子放在一边,端坐椅上,朝师无我望过来,一对瞳仁莹如黑晶。   他衣衫也是雪白的,看来柔软洁净,周身除黑白外,再无别的颜色,鬓发一丝不落,让人想起削壁上横出的青松,干脆利落,不见半点冗余。   师无我才跨进门,就看见对方身前桌上布了八九个小菜,虽是素斋,也极精美,必是花了大心思。现下这些菜肴已无热气,却纹丝未动,合上坐着的那人,叫他一下猜着前情。   “你等了整夜?”   息神秀问:“为何晚归?”   师无我听不出他到底多生气,道:“喝酒后睡过了头,”怕对方气恼,又补了句,“我没喝多。只是那酒是周絮从沧浪山庄带来的,从前没碰过,后劲太足。”   息神秀练剑,讲求平心静气,不常动怒,只道:“你出去。”   师无我从善如流,放下食盒,向后一步,退了出去,顺手还合上了门。   他没有走,站在门边,低声道:“食盒里的圆子也是周絮带来的。她虽未说,我知道必定是她那位未来夫婿亲手做的。天底下做圆子的点心师傅许多,沧浪主人亲手做的可不多见。他为了讨周絮喜欢,总往厨房跑,遇见好吃的,还要向人学来。我尝过几回他手艺,的确是第一流的。圆子能放几日,你现在想吃,我便去煮,尝过后若喜欢,我下回借着周絮的关系,问沧浪主人讨了方子回来做与你吃。”   这一长串话说下来,屋里那人淡淡道:“知道了。”   师无我听出他并无意动,又道:“天冷得很,我衣裳薄,从城内骑马出来,吹了大半夜冷风,头痛厉害。让我进去歇一歇,同你说几句话好不好?”说着打了个喷嚏。   息神秀道:“回屋去歇。”   师无我仍不肯走,说:“这次因为要回来,我买了两只骟过的公鸡,想炖给你吃。来见你时太匆忙,留在了外边,可我现在身上使不上劲,怕拿不动。再过一会儿,说不准那鸡自己挣断绳子跑了。”   话还没说完,门便开了。   息神秀身材高大,只需站着便叫人心中一凛,幸而他眼太冷,谁也不奢求他的温情。   师无我与他相识这几年,摸透了他喜好,知晓那老和尚让他发过誓,说是不杀、不贪、不淫。   他的确不杀生,想吃肉时,就叫师无我来,自己避在外头。享乐是人之天性,息神秀清正克己,却非顽固不化之人,自会想法子满足口腹之欲。   2、   师无我站在他跟前,因屋里烛火缘故,被笼在对方身影下,便往后退了小步。   与之前轻佻不同,他认真道:“此次害你等一宿,的确是我错。再不会有下回。”   息神腰里挂了柄剑,日夜不离,面上不笑不恼,静静看着师无我。   师无我道:“我要在寺里待上半月,只要你消气,想我做什么都行。”   息神秀垂下眼,唇角微牵,即刻又回了原样。   “菜凉了,你去热一热,我把鸡找地养着。”   二人忙完事,坐在一道吃饭。   师无我心里虚,不敢多说话,对方原本就不是个爱开口的,闷头吃饭。二人煮了点圆子,外皮软糯入口即化,馅料细腻香甜,的确美味。   正午时候,他估摸好友气快消了,想与他说话,找了一圈,在后院找见人。   息神秀站在墙角跟处,低着头,眉头紧锁。   师无我少见他烦恼,问:“遇着什么事了?”   对方没答话,他自己先看见了。   息神秀爱好不多,平日除练剑,只侍弄花草。此时墙根底下躺了只碎开来的花盆,盆中清水洒了一地。盆是极普通的那种,里头却是蔓金苔,夜里如萤火相聚,中原少见此异种。   师无我忙道:“还有救,这东西没这么容易死。”   息神秀也知晓,却道:“我将它放在这儿,好端端的,如何忽然碎了?”   师无我玩笑道:“许是野猫?现在是春天,回头我将它捉来,给你出气。”   息神秀低头盯着,许久俯下身,将几片蔓金苔收起,换了新盆,倒上清水,神情未见半点松融。   师无我道:“今日怎么了?可不像平时的你。”   息神秀即便不高兴,也与俗人的置气不同,面上极难看出来,日常也不见什么异样。只是这回他许是真不太开心,闷声道:“心浮气躁,静不下心。”   师无我笑道:“春天嘛。”   息神秀蹙眉:“春天如何?”   师无我但笑不语。   时日愈久,息神秀反而愈发静不下心,便去练剑。   他的剑名叫秋霜,是父母遗物,原是子母剑,短的叫簪分一叶,送给了师无我。   老和尚不懂武,幸而息神秀父母留了剑谱。他天资过人,性情又冷僻,悟了个七七八八。只是他心里情绪不对,也在剑上显露,平常万万不会出漏的剑式,竟使得劲气外泄。   师无我站在一旁,眼见剑气逸散开来,怕要殃及自己,只是他虽看见了,身体却跟不上,站在原处未动。   息神秀走神厉害,发觉错手立即回神,又刺出一剑,恰将之前剑气打散。   他心中又悔又庆幸,脸色更白,收剑回鞘,道:“这几日不练剑了。”   师无我险些受伤,神情却一如之前,笑道:“心境不对,剑也练不好,暂歇一下倒算好事。等会儿我将两只公鸡杀了,晚上与你一道吃。”   好友不忌肉食,饮食仍以清淡为主,他没做过于油腻的,将一只蒸了,另一只煮过后做了白片。   两只公鸡被阉的时候尚小,养出一身细腻皮肉,不需什么调料,滋味已够,二人分食,又喝了自酿的烧酒,酒足饭饱。   师无我有自己卧房,但二人关系甚好,常抵足而眠。他不放心好友,与他共卧,夜里侧耳细听,果听得枕边人辗转反侧,竟是半夜未成眠。   翌日他见好友眼中隐有血丝,忍不住提起心。   “你心里是不是藏了事?”   息神秀坐在廊下静气,闻言睁开眼,道:“没有。”   师无我不信:“若真无事,你为何这副模样?”   息神秀挑眉,神情竟有些似笑非笑:“若真藏了事,不想与你说,你也要逼我吗?”   这不是他平常口气,师无我更忧心,坐在他身边,道:“并非一定要你说,只是怕你藏太久,藏出了病。”   息神秀闭上眼:“……没有事。”   这次师无我分不出他话真假,不好追问,也怕是自己误会。   过了一会儿,对方忽地看他。   “你总问我是否藏了事,你的事又与我说了?”   师无我惊诧,一时没明白他意思:“什么?”   息神秀一把攥起他手:“你被点破丹田气海,挑断右手手筋,又可曾告诉过我,是何人伤你?”   师无我身无内力,对方修为深厚,二人天差地别,皆且他右手无力,被这么捉着,根本挣脱不得。   对方离得近,力道用得极大,将他手捏得生痛,他往后靠上柱,避开好友过于迫近的面孔。虽是如此,他知好友难得暴怒,纯是为自己担忧,恼不起来,只好道:“没人伤我。”   “哼!”息神秀扔开他手,起身便走。   师无我低头揉着发青的手腕。   当年他落难,奄奄一息躺在禅院外,被息神秀救下。这几年间,对方未多问过他一句话,直至今日,他才知晓好友心中一直记挂这事,耿耿于怀。   夜里二人同眠,师无我原想与他服个软,说几句好话,怎想对方翻过身,背对着他,显是不想说话。   其实这事想想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息神秀常年待在禅院中,闹脾气就闹吧,反正闹不出界,剑法这几日也停练了,不容易出事。兴许过几日,他自己便好了呢?   师无我掐指算了下,今日是初一,他在这儿半月了,明日可以与好友辞行,让他一人清净些。   既有打算,他没理身边醒着的好友,自己睡去了。   正如息神秀所言,他原是练过武的,只是气海被破,内力散入经脉,提不起劲,使不了剑,唯独警觉仍在。半夜他忽地惊醒,听见身边喘息声重,忙道:“神秀?”   月光透窗而入,隐约照见息神秀将手背搭在脸上,看不清具体神情,因仰起头,露出一截脖颈,肌肤光洁,未合妥帖的里衣下,紧实的胸膛起起伏伏,覆着一层浅浅水光。   师无我心惊:“做噩梦了?”   息神秀放下手,转头看他。   师无我一见他脸,又是一惊。对方额上汗水细细密密,目光焦灼,隐有失神,长眉紧锁,两片薄唇鲜红似火。   也烫热似火。   3、   师无我被他压在身下,片刻后回过神。   对方虽吻上来,只与他唇瓣相贴,别无动作。   师无我抬手想推开人,反被抓住。   息神秀放开他唇,拿过他手,放在自己脸上。   师无我身体康健,体温却不高,手心温凉,对方身体高热,不住在他手心里厮磨,神情惬意。   他并非不晓事的人,见好友面带潮红,眼中迷离,分明是动了情,一时之间,又惊又怒。   惊的是息神秀清心寡欲,竟也有这般时候,怒的是既为好友,对方如何能这般轻佻。   实力差距太大,师无我纵是发怒,也抽不开,眼睁睁看对方握着他手,呼吸愈来愈粗重。   照此下去,绝没有什么好结果。他低斥道:“放开!”   声音不高,但离得近,几乎是冲着对方耳朵说的。息神秀眨了眨眼,眼神回复清明,反问:“怎么了?”   师无我见好友仍压在他身上,略有羞恼,将话重复了一遍。   息神秀低头看他,又看了眼脸旁的手,道:“为什么?”   师无我气过了,心底起疑,抑下怒火问:“你做什么抓我手?”   息神秀微微合上眼,声音有些不稳:“……我觉得好热,你身上凉快。”   说着他放下手,将脸埋在对方颈间,鼻尖擦过上头细嫩的皮肉,口中问他:“阿师,今日为何这么热?”   师无我暗道,不是天热,是心热。想起好友自小便在寺里,老和尚去得早,没人教他情事。可笑他将三戒记在心里,实际根本一知半解。   他这时也心平气和了,放柔声线,近乎诱哄地问道:“你同我说,到底哪里热了?”   放在平时,息神秀必定因他语气不高兴,可他短暂清醒后,又热得迷迷糊糊,扯了两下衣襟,往身下人脖颈凑去。   “就是热……”   对方额上汗津津的,师无我颈间一片湿腻,他抱住好友,轻轻拍他背,安抚道:“与我说了,我才好帮你。”   息神秀像头口干寻不见水源的兽,喘息声重如鼓擂,低沉震人。然而比起纯粹的野兽,他仍有属于人的清醒,反抱住师无我不撒手,道:“下边热……往常一会儿便好,这次不一样。”   师无我本想问什么是下边热,小腹处被硬物顶着,身体不由一颤,不需多问了。   他年近而立,息神秀生了副冷淡形容,平常行事稳重,反比他小两岁。二人皆是青壮男子,虽非纵欲之人,若有……也属正常。可对方这般为情欲所困的模样,如何也算不得对。   息神秀不知这事具体,下身与对方相贴之时,身体分明更热,不知为何,却觉得舒服,凭着本能,一下下撞对方腹部。   师无我忙道:“等等!”   息神秀抬头,撑起双臂,盯着身下人,神情略有困惑。   屋里并不光亮,师无我勉强可以看见他亮莹莹的眼与额上汗水的光泽,在他目光下略有不安,但仍道:“这事好办,只需泄了便成。”   息神秀不通情欲,不懂这话意思,听后仍一瞬不瞬盯着他。   师无我只觉过往二十多年从无这般羞耻时候,闭上眼轻声道:“你把手放在热的那处,摸摸就好了。”   息神秀反应极快,床榻摇了一下,已然坐起身。   师无我不知怎地,觉得哪里不对头,忍不住睁眼去瞧。   这一瞧,令他恨不得从没长过眼睛。   息神秀睡在外侧,此时他靠在床头,支起一条腿,解了下裳,手上握住那物,摸了两下。这事不用教导,才过一会儿,他寻见关窍,上下捋动起来,拇指偶尔擦过顶端,呼吸越来越急。   师无我看不清细节,大略能瞧出个轮廓,却也看得见对方那物如何勃发狰狞。   有些事他从未与息神秀说过,此时乍见这幕,叫他一下惊醒,想制止又说不出口,只好转身对着墙里,不敢再看。   眼睛见不着,耳朵仍好用,那喘息声与水声叫他难定下心,犹豫要不要钻进被里。   息神秀注意到他异常,问:“我哪里做得不对?”   师无我转回身,见他停下动作,忙道:“并没不对。”   “那你为何不看我?”   4、   师无我极想捂眼睛,又顾忌说多了令对方因为之前事难堪,便道:“我只是困了。”   息神秀将信将疑,没有追问。   师无我隐晦提了句:“衣不蔽体到底不雅,若在别人面前……”   息神秀低笑道:“你与别人不同。”   他极少笑,师无我被他惊着,险些把原先想说的话忘了。可仔细一想,似乎也不用说什么了。   许是初尝情欲,息神秀并无赧然,除此技巧不算丰富,过了许久也没出精。   师无我被他点过名,不敢背对他,再一想,这事只要二人坦荡,便没什么,强作镇定看着。   时间拖得越长,息神秀喘息越急促,背后衣衫尽湿。他身材高大,肩膀宽阔,此时衣物与肌肤贴合,显出完整的背部轮廓,肩胛微突,腰线却往里收,甚至还有对腰窝。   师无我目光停在好友宽而圆润的肩头,只觉胸膛内的心跳愈来愈快,几乎喘不上气,身上也似染了风寒,烫热起来。   “神秀,”他忽然开口,“当年我——”   息神秀正因久久未能纾解的情欲苦恼,听见他说话,不由看过来。不同于内力尽失的对方,他修为深厚,虽无灯火,却能夜视,将身边人看了个一清二楚。   师无我面上常带笑,待人接物极为稳妥,实际若细看,眉眼过于凌厉,似兵刃上的冷光,并不亲人,此时散下发,反令他看来温和雅致。因心中底气不够,他不敢与好友对视,故意垂下眼,漏出的一点眸光清冽如水。   话说到一半时,他身上一重,那人沉沉压在他身上,一迭声喊他。   “阿师……阿师……”   师无我气力不及他,也不敢妄动,仿佛被架在火上烤,对方全不知这些,唤了几声后,张嘴咬住他肩。   里衣单薄,挡不住对方尖利的齿牙,深深扎进皮肉里,息神秀尝到血腥味,回了点神。   “我……”   师无我被咬疼了,正要恼怒,对方却似清醒过来。   如此倒不好与他计较了。他方这么想,上方那人闷哼一声,全身气力似被抽去,软软趴在他身上。   师无我僵滞许久,低头看闭目枕在他肩上的好友。   二人相距不过寸许,呼吸相闻,息神秀炙热的吐息穿过衣衫,喷洒在他肩颈上。对方身上常带雪松冷香,此时这淡淡香气中,混入了别的腥膻气味。   师无我知道这是什么,脑中一霎空白,什么都想不起。   反倒是息神秀歇了会儿,身上热度散走,全然醒了,起身看了看,道:“被子弄脏了。你睡着,我去换一条。”不等回答,抱被子下了床。   师无我躺在床上,几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   过了会儿,息神秀带新被子回来,帮他盖上,道:“你说的法子的确管用,我不热了。”   没多久,他呼吸平稳,睡着了。   师无我却睡不着,想,果然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更容易快乐。   二人似倒了个,对方睡了好觉,他一宿未眠,第二日精神不济,打不起精神。   息神秀不傻,练剑回来见他这模样,问:“昨夜到底怎么回事?”   师无我原打算今日辞行,出了这事,连与对方说话都觉得尴尬。   若放在寻常好友身上,兴许不会有他这么烦恼,可他从未与息神秀说过,他生来便喜欢男子,武功被废也与这事有关,这叫他如何说得出口。   原本他与息神秀纯做好友,也没什么,如今出了这事,就令他无法坦然了。只是该说的总得说,他不可能看着好友永远这么混沌下去,将来若出了事,便是他的过错。   师无我从前极得尊长看重,受的教导亦是堂堂正正,不行卑鄙。江湖磋磨这些年,他将原来性子几乎舍去了,然而对这事仍羞于说出口,只好拿了纸笔,画了男女赤身人像各一幅。   息神秀看得极认真,见他搁下笔,方道:“画得真好。”   师无我一愣。他因是要教对方情事,画得极为细致,私处更没漏下,原以为对方觉得新奇,怎料听见这么一句。   “……不如从前了。执笔一久,手便发抖,你瞧这儿,那时我手滑了下,画错一笔。”   息神秀却道:“阿师会做饭,会画画,还会下棋弹琴,比我强多了。你没说起过,但我知道你也懂剑法,有时忍不住想,世上有没有你不会的。”   师无我原有些拘谨,听他这么一说,笑了出来。   “后面那些可有可无,你最欢喜的便是我会做饭吧。”   他坐着,息神秀站在他身后,此时俯身来看他脸。   师无我收了笑,诧异问:“做什么?”   “你今日似心情不佳。”   师无我方才正奇怪他竟这么多话,此时才知他是有意为之,一时心中又喜又涩。   “我倒不知你这么会哄人开心,将来必定能把心上人骗来。”   息神秀微微蹙眉:“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。”   对方这么正正经经来了一句,师无我莫名不敢说下去,只好与他讲两幅人像。   笔尖点在男子下身处,他清咳一声,细细道来。真说了起来,倒比之前想的好些,心中别无杂念,顺畅讲完。   息神秀道:“我有三戒,不杀不贪不淫,昨夜岂非犯了最后一戒?”   师无我原本便有这考量,早想好说辞:“这事寻常,男子成年后精气满溢,即便不动手,夜间也会自泄。你从前早上起来,应当也看见过。”   息神秀沉默。正如对方所言,这种经历过往亦有,可他回想过,昨夜那种暧昧氛围似有不对。   师无我怕他再问,笔尖移至妇人身上,也讲了一遍。   他喜男色,讲起来反比之前自然,心境也更为平和,怎料说完不见好友开口。扭头一瞧,对方盯着画纸,面色惨白。   “怎么了?”   息神秀收回视线,目光停在他面上:“昨夜我淫了你。”   5、   “啪”,师无我右手原就不好用,又做了这么多事,被这一吓,手里没握住,将笔摔了。   他反应这么大,息神秀确认了自己想法,半跪下身,捉了他手,道:“我非故意,但大错已然铸成。当年我对师父发过誓,若违誓,身边亲近人便要横死。今日我已破戒,为免殃及你,从今往后,你我再不是朋友,你若恨我,杀了我也成。”   师无我起先着急,听到半途,觉得好笑,等他讲完,却又恼了。   “你将自己性命当做什么!怎好说死就死!”   息神秀情绪低落:“我少时顽劣,未将三戒放心上。有日师父出去采买东西,等了两日未见他回来,饿得发慌,就捉了只野兔。”   师无我心道,果然世上没有人生来便是一口古井水,神秀若非遭过劫难,万万不会成了现在这副性情。   “野兔虽小,却能饱腹。之后又等了两日,有人送回师父,出去时好端端的人,因摔下山崖,只剩最后一口气。师父说不出话,抓住我手,看着我。我心里慌,不停宽慰他,他不肯松手,也不肯闭眼,待我说到三戒,才笑着合上眼。”   师无我听得浑身发冷,已能猜到对方想法。   息神秀道:“我若破戒,吃苦的总是身边人。我现在只你一个朋友,不想你出事。况且这原是我犯的错,你若杀了我,再不把我当朋友,或许这事就结了。”   师无我深吸口气,将乱哄哄的思绪定下,抬手扇了对方一巴掌。   扇完他又忍不住担心,怕自己出手太重。   息神秀虽被打了,身体纹丝不动,见他面上犹疑,道:“不疼。你手上没力道。”   这话听起来像挑衅,实际是实话,师无我右手气力不足,打不疼人,他方才太过紧张,将这事忘了。对方不过是在陈述,他听了,竟觉得对方是故意调笑。   ——以好友性情,只能是他多想了。   他双手搭在对方肩上,认真道:“你心里以为我是什么样人,方才竟说出这种话。”   息神秀被他目光锁住,抿着唇有些犹豫:“……我怕你出事。”   师无我叹了口气:“你怕我出事,我也怕你出事。下回再不要贸贸然说这种话,好好与我商量,好不好?”   息神秀垂眸想了想:“方才我便是与你商量。”   师无我气不打一处来,道:“这也叫商量?再有下回,不需谁动手,我自个先气死了。”   “不许说这话。”息神秀不赞同。   师无我拿他无法,只得道:“这事起头便是错的。世间只有阴阳调和,我与你皆是男子,哪来淫不淫的。再者你昨夜对我可有做什么?怎就淫我了?”   他故作平淡,没露出别的神色,息神秀对这事懵懂,尚有怀疑,道:“我回想过,昨日原是想……只是不知如何做,才没做成。即使做不成,我生了这心,已是不对。”   师无我道:“你想错了。动情时候人总是糊涂的,会想些平常没想过的事,你瞧外边,也没因为念头便抓人定罪的。再者我非妇人,即便你想对我做什么,也是做不成的。”   说至此,许是被他平静态度感染,息神秀放松下来,问他:“这事当真只能男女间做?”   师无我已说了谎,只得继续骗下去,道:“若男人之间也能成,岂不是乱了套?”   他纯是为解好友心结,息神秀听了,自己沉思片刻,不知信了没有。   暂时师无我也不走了,想再看两天,免得对方出事。   不论别的,息神秀恢复原样,仍似从前那位冷情的剑客。   如今二人自然不睡一处,师无我回了自己屋,然而他两个卧房毗邻,隔音又不好,声息听得一清二楚。   夜里他仔细听了,没见异样,终于放下心。   后一日就不对了,他半夜梦醒,听见隔壁有声来。   息神秀不是个会起夜的人,师无我与他同眠时,几乎不曾听他出过声,纵是前头对方睡不着时,也没什么声响。   他心有疑虑,将耳贴在壁上听,却听见好友粗重的喘息。   这声音他不久前才听过,一入耳便猜着对方在做什么,一时脸上臊得慌。转念一想,他要纾解也正常,反是自己大惊小怪了。   既然想通,师无我便没再听,回去睡了。   然而他生来听觉远超常人,隔壁又没特意遮掩,叫他将动静听了个全,只得拿被子蒙住头,勉强睡过去了。   晨起师无我再见到息神秀,竟不敢看对方眼睛。   说来奇怪,世上谁做那事他都不在乎,唯独放在好友身上,令他想不在意也难。   然而息神秀行止自然,师无我迟疑过,不好意思开口。   后几日,他夜夜被隔壁声音吵醒。   第三日时,竟足有一个时辰,师无我原不敢与好友提,到现下情形,已是不得不提。   白日里,他仔细看了息神秀脸色,见他面上并无纵欲之色,只眸光比前头晦暗,绝非好迹象。   “怎么了?”息神秀对目光敏感,察觉他注视。   此时已至傍晚,再不多久,便要入夜。师无我想起前几日夜里听见的声音,对好友身体的担忧占了上风,道:“……自古有一精十血之说,男子失精太多,不免体虚气短,精神也难集中。”   “我——”息神秀正要辩解,不知想到什么,将话憋了回去,脸上有些尴尬。   当天夜里,师无我躺在床上,想起与好友的谈话,心道,若神秀没将我话听进去,或是没听明白,要如何是好?   他心里有事,比往常难入眠,但半夜醒来,并未听见隔壁有声。   师无我不由松了口气,想,我不该疑心神秀的。他自小练剑,几乎全凭自己有的今日成就,最是心志坚定。情欲是软刀子的磨人法,但对他而言,仍比不过练剑过程中的苦楚。   心上石头放下,他没再多想,带了点欣慰,睡着了。   这一觉到底没睡到头。   刚过寅时,师无我开始做梦,梦见自己落入水中,手脚并用往上爬,上头却似有什么重物压着,把他打入水里,将将要淹死了。   梦里死不了人,他带着一身汗惊醒过来,后知后觉身上趴着个人。   眼睛没看清什么,浑浊的呼吸声已在耳边。   “阿师……帮我……”   6、   师无我还有些没醒神,过了半晌才道:“神秀?”伸手去摸,摸着一手汗,“你病了?”   息神秀一动不敢动:“我不知……”   师无我起身将他安置床上,托一盏油灯回来。   息神秀俯在床上,脸埋在臂膀间,高大身躯微微弓起,湿透的衣衫与肌肤密不可分,肌肉微隆。   放下灯,推好友时,师无我心内稍有忐忑,似面对的不是相处六年的好友,而是带着山林气息的野兽。   手方触碰到起伏的背脊,对方嘶吼出声。   师无我从未听息神秀发出过这种声音。对方为人克制,情绪少波动,鲜有失态,若非痛苦到了极致,怎会示弱?   低吼之后,这具强健的身体竟开始颤抖。   心上似被人拿指甲掐了下,他一口气堵在胸口,上下皆不能。手一遍遍抚过身下躯体,发觉对方绷紧的肌肉稍有松懈,师无我忙问:“哪里不舒服?”   眼前一花,息神秀猛地转身,一把抓住他手,按在自己下身处。   师无我右手使不上大力,方才安抚对方用的是左手,只是这手虽然完好,力量上仍与对方有极大差距。他只觉自己手周边全是热烘烘的,抓他的那只手掌体温比他高,又因为出过汗,带了点潮湿。   手底下那物也是热的,被他一碰,似活物弹跳起来。   他愣了有一会儿,方才想到手里的是什么。   在他出神的时间里,息神秀喉间溢出舒服的叹息声,手指攥紧对方手掌,按揉自己那处。   那物勃起应当有段时间,又泄不出,以至那处衣物近乎透明地裹在那物上,愈发显出狰狞情状,颜色赤红。   上次只有月光,师无我看得并不清楚,此次点了灯,光线亮起来,且是亲手触碰,他清楚意识到,手底下是另一个男子的阳物,指上似被什么蛰了,便要抽手。   息神秀好不容易得了舒缓,如何肯放他,将他手抓得更紧。   师无我推他,然而左手使不上力,于对方而言不痛不痒。若要动兵刃,对方是他好友,也不忍心。如此只能任凭对方借了他手自渎,眼前景象令人难堪,他扭头闭上眼。   息神秀却不安分,拿了他手不够,嘴里还喊他。   “阿师……你手好舒服……”   师无我心乱如麻,想到对方为人清正,此时神志不清,做什么都可能。但清醒过来,又要如何面对彼此?   想得入神时,手下那物忽地一抖,他掌心一热,落了满手阳精。   息神秀出精后,没有放开他。过了会儿那物重新勃起,拿他手又来了回。   师无我手里有他精水,动作间尽数抹在柱身上,如此他更不敢看,生怕看见什么不堪景象。   这回之后,对方总算松了手,他一得自由,也不披衣,冲到外头,先将手上东西擦净了,又打了桶井水,彻底洗了遍。   他并不厌恶好友,只不知如何面对,趁着洗手功夫,好理一理想法。   因太过紧张,师无我想得不够妥当,洗完手后他转过身,看见心里想着的那人站在门口,衣着齐整,与白日并无两样。   屋里燃了烛火,息神秀衣上似有金色流纹,他面上已无情欲之色,平静望过来。   师无我被他看得挪不开步,低头看了看沾水的手,怕对方有误会。   “我并非……我……”   息神秀道:“这东西脏,我知道你爱洁,心里必定不高兴,”又问,“这算——”   师无我忙道:“不过是寻常事。我睡久了出来吹吹风,不小心出了神,停的时间长了。”   息神秀也低头看自己的手:“可我觉得这事不太对。”   师无我吓了一跳,担心他钻牛角尖:“不!你自己做这事与我帮你做这事,其实没什么区别!外边关系亲近的人之间常有做这事,你既当我是知己好友,这便更算不得什么。”   “有区别。”   “什、什么?”   息神秀轻声道:“你手比我舒服。”   7、   若非知道他并无别的意思,师无我恐怕要当场翻脸,即便现在,他也不知如何接话,脸上微红。他从不知一根筋的人耿直起来竟是这么难招架,再一想,若非他哄着对方,也不会成现在局面。   息神秀见他神色不对,问:“我说错话了?”   师无我怕他多想,转过话茬:“你之前怎么了?”   “我也不知。起初也热,泄过后就好了。不料一日比一日难泄,今日我原想忍下,却——”   师无我听了,想,神秀莫不是中了药?可若真中了药又如何,他根本不外出,对下药人有何好处?再者,二人吃的喝的别无二致,对方出事,他怎会全无反应?   这么一想,他觉得兴许只是想多了。有些人天生欲重,这几年行走江湖,他见多了,与这类人有过接触。好友看似冷淡,但体质与性情无关,兴许是先天原因?   想得出神时,师无我身上一暖,竟是对方脱了自己外衣为他披上。   “外边冷。”   师无我拢了衣,问:“你便不冷了?”   息神秀道:“我有内力护着。”   师无我恍神,才想起自己与对方是不同的。   无论如何,这晚的事情便这么揭过了。   白天师无我写了几个补精益气的方子,下山抓了药熬给好友吃。练武之人精气重要,对方既然一定要纾解,不如想法子补回来。   当晚他躺在床上,想起好友,忍不住担心起来。对方昨日已难泄身,今日要如何办?   还没想好,有人叩门。   “阿师……我……”   师无我翻坐起身,没有回应。   他自是没什么,可息神秀如此放纵下去,将来真……要如何好?好友如此懵懂,因此遭难又要如何?可若说了真相,万一对方记着三戒之事,岂不是也害了他?   “阿师……”息神秀又低低唤了一声,声音沙哑。   里面亮起来,门开,师无我站在他跟前。   息神秀已有些支撑不住,一手搭在旁边的门框上,抬眸扫了眼:“你没披衣。”   师无我心里纵然有再多事,也不想他知道,笑道:“你若进来得快些,我也不至于吹冷风。”   息神秀目光涣散,往前走了步,脚下已有踉跄。   师无我扶了他一把,顺手合上门,道:“小心。”   息神秀迷迷糊糊,听见他声,抬头看了他一眼,唇角微翘,竟是笑了下。   师无我与他认识这么久,没见过几次他笑容,此时乍见得,原本便跳得有些快的心脏一下加速,手里差点没使上力,将人扔下。   好不容易拖人到床上,他脱下对方鞋袜,又披了件衣裳,出门烧热水。   他知道自己做的是无用功,好友需要的不是这些,只是他心里乱糟糟的,尚需平静下来。   回来时,息神秀对门坐在床上,向后倚着,他已经脱了外衣,解了下裳,裸着两条修长的腿。   上衣下摆长,将他下身遮了,不至于太过不雅,却仍使得师无我站在门边没进来。   息神秀热得没闲余思考,发现他回来,唤了他一声。   “我在。”师无我进屋放下水盆,正要将毛巾浸湿,后心却一紧。   息神秀正伸手扯他衣服,见他转过身,抬头看他,也不开口。   师无我见他鬓发湿了,眼中隐隐约约竟有水光,当真是熬不住了,一时原本的犹疑尽数丢了,心软成了一滩泥,任人搓扁揉圆。   他单膝跪在对方脚边,撩起衣衫,见着下头那物,一霎脸色惨白,忙将头压低,不敢叫对方看见自己神情。   息神秀直至那物被他放在手心里,方回过神,见着低头的好友,不知为何,心里涌起涩意,仿佛自己做了件天大的错事。   “我——”   师无我忽抬起头,笑道:“你把眼闭上,好不好?”   息神秀细细看过他脸孔:“为什么?”   师无我在好友目光下如坐针毡,连手也动不了,如何能说实话,便道:“你闭上眼,想着你喜欢的人,能泄得快些。”   “……可我只认识你。”   师无我暗叹一声,帮他纾解了两次。   这次事后,他怕好友多想,只将手上浊物擦了,拿水冲洗过一遍。   息神秀既得解脱,如之前一样自己清理了。他原想道谢,又想不出措辞,怔在当场。   师无我笑道:“你下回可否早点来找我?大半夜的好困人。”说着打了个哈欠。   息神秀想了下,道:“好。”   第二日他不止早来,将被褥一起抱了来。   师无我知这是要共眠的意思,退向床里,给他让了位。   说来好笑,他两个原是定好要做那事的,此时躺在一处,竟是谁也没说话。   息神秀之前来寻人,都是被情欲所困,挣不开身,别无办法。此时他神智清明,那日好友与他讲过的两幅人像,还有说过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。他从不是蠢人,知道对方必定瞒了事,只不知具体。   而师无我抱着侥幸,希冀并非好友身体出了问题,自然不可能主动。   烛火没有灭,二人谁都没睡,并排躺着,眼也睁着。等了一会儿,师无我听见身边人呼吸明显沉了:“是不是……”   息神秀前时一直十分坦率,不料此时忽觉得有些羞耻。这羞耻不知从何而来,令他无法开口,低低应了一声。   师无我爬起来,掀了被子,却停下了。   息神秀明白他意思,也坐起来,自己解了下裳。   师无我视线落在他下身,又马上移开。   与前几回的昂扬不同,此时那物尚且半软着,他看过去时,又眼可见地勃起些许。   息神秀目光游移:“……你别看,”说完觉得这话太过冷硬,补了句,“你一看,我就更热了。”   8、   师无我心头猛跳,难得在这种时候真正轻松笑了出来。   “我若不看,要如何帮你?”   息神秀手脚僵硬,不知如何摆放。   师无我道:“你像上回一样,把眼闭上。”   息神秀直接闭上了眼。   师无我叹了口气。   这次对方依旧泄了两次,他不知是否自己过于敏感,觉得花费的时间比上次长。转念想好友两次状态不同,怕是受了影响。   次日晚上,师无我没等息神秀开口,主动褪了他下裳,握了上去。   如此这般,二人共眠了整六日。中途他觉得这事总要有个解决,教了好友几句清心口诀。   息神秀学得快,白日心境愈发平稳,到了晚上,情欲又找上他,收效甚微。   这种情况下,师无我一直没离开,他不走,息神秀更不会提。   然而他心里发沉。后几回他有意算了时间,发现好友每次出精需要的时间越来越久,这般下去,二人必定会退无可退。   第七日,师无我照旧握上那物。   息神秀一直闭着眼,不敢看他,此时那物已完全勃起,本以为还要等一会儿,未料头上忽有什么湿腻的一扫而过。   这种触感全然陌生,他睁开眼,正好看见好友又低头舔了下。   师无我此时面上无甚表情,但这般唇齿相就的模样,令他腹下一热,直接泄了。   对方躲避不及,脸上沾了白浊,唇上亦有。   息神秀再不晓事,也知这不对,拿帕子帮他擦。   师无我仰起脸,任他动作。   鬼使神差地,息神秀在他唇上停了许久,直至将两片薄唇磨得有些肿,才醒过来。   “我……”   师无我道:“有件事没与你说。”   “什么?”   师无我语气平淡:“我原是喜欢男子的。”   息神秀道:“这是什么意思?你不是说……”   不是说男子间做不成那事的吗?   师无我早知他会这么问,道:“之前不过是骗你。”   息神秀脸色煞白。   师无我又道:“我说这些,是想告诉你,你没有淫我——是我淫你。”   息神秀看了他一会儿:“你不会无缘无故忽然与我坦白。”   师无我伸手放在那物上,感觉到手下一点点的勃起,道:“无论我为你做什么,你都无需多想。”   说完他低下头。对方器物甚伟,半软时候尚可吞下,之后不过能入小半。   息神秀坐在床上,看着埋首腿间的友人,头回身体涌上的不是热烈的温度,而是如浸入寒潭,冰冷可怖。   他五指插入对方发中,既不是推阻,也不是拉近。   “你又骗我了。”   师无我竭力张开嘴,同时喉口鼓动,压迫那物,好令对方少受折磨。不稍时,口中那物一颤,满嘴腥浊,他咽下后放开人,笑道:“这倒省事。”   息神秀摸了摸他发:“你还没回答我。”   师无我起身。他方做过那事,面上却一派自然,道:“你要守三戒,我要守你。我既帮你杀了生,不差再帮你担个淫戒。其实你心里清楚,何必要我亲口说出来?”   闻言息神秀忍不住自问,自己当真清楚吗?他鼻头一酸:“我……可我不想你这么帮我。”   师无我笑道:“你千万别落泪。若真哭了,我要做噩梦的。”   息神秀方才情绪过于激荡,一时失控,平复下后自然不会哭,穿好衣服,回了自己房间。   师无我担心他,但有些事避不过,他心知好友意志极坚,然而情欲起时,根本无从反抗。对方现在能够沉默以对,到了晚间,仍要受煎熬。   次日他等在屋里,夜半时候,听见隔壁传来巨响,似摔了许多物件。   果然又过一会儿,有人敲门。只一下,后头息了声。   对方没有开口,师无我起身去应。   息神秀蜷在门边,衣衫湿透,身体瑟瑟发抖,唇已咬出了血。见他来了,反而摇了摇头,眼中流露痛苦之色。   师无我伸手摸他唇,柔声道:“别咬。”   息神秀没有半点放松。   师无我心里发疼,凑前去舔了舔他唇。   唇碰上的瞬间,息神秀松了力道,愣愣随他动作。   师无我没做别的,离开他唇:“我手上没力气,搬不动你。你自己能走吗?”   息神秀一声不吭,起身进屋,坐在床上。   事后师无我鬓发微乱,仍跪在他腿边,道:“忍得太久,会失神智,你若爱护我,便早些来找我。”   9、   所谓失神智,不过是好听的说法。   息神秀想起自己初次强迫对方的样子,心生寒意。那时尚有几分清醒,可他有预感,总有一日,事情会发展到他不想看见的地步。   师无我能猜到他想法,道:“我做了这么多,你若再记挂着三戒之事,生了死念,不止对不起你自己,更对不起我。”   “可我觉得,这是个寻不见出路的渊谷。”   师无我放在他腿上的手忽地收力,道:“寻不见出路,但还是有出路,你不信自己,也要信我。真到那时,我带你去见一人,世人说他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,必定能帮你。”   息神秀能窥见他心底,道:“可你不想见他。”   师无我挑眉:“为何这么说?”   息神秀声音低得仿佛耳语:“你对我这么好,若知道有用,必定早带我去了。你现在才开口,说明在你心里,这并非是个好选择。那人的确有本事,可也会带来别的麻烦。除此,我觉得你似乎不喜欢他。”   师无我笑道:“岂止是不喜欢,我是太喜欢他。”   息神秀知晓他有许多朋友,也听他说起过喜欢,唯独直觉这次与从前都不同。   “你也为他做过这些事吗?”   师无我微怔,闭眼,又睁开,方道:“自然做过。”   息神秀问:“那你也喜欢我吗?”   师无我上回不许他哭,这回自己却有些忍不住,摸了摸眼角。   “……喜欢的。”   “是与对那人一样的喜欢吗?”   师无我轻声道:“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。”   之后二人白日仍同过往一般,是知己好友,晚间师无我则用口舌帮他纾解。   息神秀每回有心想让友人好过些,奈何事与愿违,同之前用手时一样,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。   师无我自然也知道,考虑是否要带人下山就医。   他因与周絮交往甚密,与沧浪主人也有来往。沧浪主人手无缚鸡之力,但过目不忘,博闻强识。他庄内收录天下秘闻,更有许多失传的机关术,沧浪山庄与大沙漠中摩罗教地下城,并为江湖两大险地。   如此人物,即便不能直接解决好友身上问题,也能提供线索。师无我之所以犹豫,却是因为息神秀对这些并不了解,若他知道多了,便懂得二人近来的接触是怎么回事。   他想方设法安抚下对方,然而息神秀最大的敌人,从来都是他自己。三戒是禁锢他的枷锁,一日不去,随时可能化作一支将会射穿他心脏的箭。   最后做下决定的竟不是师无我。   那晚,他帮息神秀泄过一次,第二次无论如何都没作用。   他听着对方越来越浑浊的呼吸,后心发冷,忍不住抬起头。   息神秀往常是闭上眼的,此时正睁着。这双眼原本黑白分明,如他的人一般,干干净净,这会儿瞳仁却是金色的,有些像猫眼,也有些像蛇眼,就是不像人眼,里头也没什么情绪。   师无我太过震惊,不由停下动作。   息神秀眨了下眼,伸手按住他后脑,往自己阳物压下来。   那物何其硕大,师无我从未吞到过底,然而对方此时与平常不同,手底下力道大极了,竟是毫无顾忌,直闯入咽喉中。   师无我被他堵住喉,呼吸不上,大力喘气,仍觉得胸口越来越闷。   对方从他咽喉的收缩中得了快感,愈发往里挺进,竟几乎将整个阳物塞进他口里。   师无我得不到喘息,想自息神秀手底下逃开,然而对方只用一手,便将他牢牢按在胯下。伸手去推,也根本得不来好友注意。   去摸簪分一叶,不想距离太远,碰都碰不到。   过往三十年,除修为全失流落在外,师无我不曾吃过半点苦,遑论这种强迫,纵然他视息神秀为知己好友,心内一时也生出了恨意。只是他犹有一线理智,知晓这事自己也有过错,对方神智迷失,也并不能相怪,恨过之后只剩绝望。   若是六年前全盛时的他,哪会有这般无力?   可若是那时的他,就不会与息神秀相识,以他性情,更不会为人做这些事。   师无我暗道:当年如果不是神秀救我,我或许已经死了,今日便当还了他,至少也多得了几年光景。   想及此,他心中一空,气力一点点散去,生息渐微,任凭对方挺进。   谁料许是因他喉口不再收缩,息神秀没了快感,退了出去。   一得呼吸机会,师无我即刻清醒,正想逃离,就被对方扔上床。他面朝下,没来得及爬起来,刺啦一声,叫人撕开衣服,露出整片背脊。   10、   只看模样,他穿道衣束道髻,不过寻常道人。此时脱去衣物,才见他肌肤白如细雪,背肌紧实,似光润细致的瓷器。   滚烫躯体覆上来,咬住他肩。那处还有一个伤口,是上回咬的,结了痂。旧伤未尽,却添新伤,息神秀这一咬未留余地,齿印深深,渗出鲜血。   师无我何曾遭遇过这些,疼极了,也怕极了,虽知双方力量悬殊,仍挣扎起来,想唤好友。   但他忽停下了——若好友醒来,见他痛苦至此,定会自责。   息神秀见他不动,也不在意,又扯开下裳,温热的胸膛紧紧贴在他背上,下身压上来,滚烫阳物滑入臀缝。许是为细腻的触感所惊,他就着这个姿势,在其中插弄起来。   才插了一会,因对方毫无顾忌,师无我股间被磨得生痛,又不得拦阻,只好拿手臂挡住自己脸。   息神秀原本握住对方肩头,将人按在床里,此时兴致大起,手掌揉捏光滑脊背,轻重不分,叫原本雪白的背上大片青青紫紫。之后手往下移,落在臀上,搓弄起来,俯身又啃咬起对方肩膀。   师无我此前为息神秀做那些事,并没动过欲,此时虽感到屈辱,却不可免地被挑起情欲。无人理他那物,却已勃起,他正忍不住伸手去摸,又被身后人捉住了手。   他这些年有意禁欲,平常连自渎都不曾,此时意外陷入情潮,积压许久的欲望将他压垮,没坚持一会儿,肌肤相亲带来的悸动令他神智迷失,沉溺欲海,趴在床上,一动不动。   对方未碰他那物,也未真正插入,他的身体还是越来越热,热到后头整个人轻飘飘的,忽又猛坠下地。师无我一个激灵醒过来,发现身下股间一片湿腻,竟是与对方一道出了精。   息神秀抽出那物,却仍压在他身上,唤他:“……阿师。”   师无我应了一声。   息神秀道:“方才为何不拦我?”   师无我心头发颤,知晓好友已然清醒,忙要起身。身后人察觉他意图,主动放开他。   坐起才发现衣衫破损,早不蔽体,他干脆脱了衣服,擦了身上浊物。天尚且很冷,他撑不住,爬进被里。   息神秀全身赤裸,但他并不觉得如何,坦然坐在床上。   师无我整理好想法,正要说话,对方先开了口。   “这不是做朋友的道理。”   师无我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,笑道:“那你说,道理应该是什么样的?”   息神秀神色痛苦,闭目良久:“你该阻止我。”   师无我嗤笑道:“你方才那副样子,岂是能阻止的?若非我运气好,险些已经死了。你知我右手手筋断过,根本使不了力,又要我拿什么阻你?”   对方第一次这么明白说出来,息神秀手指微动,只觉心脏被一把刀劈下,疼得人倒吸一口气,骨血尽冷。   师无我拥被而坐,只露出一点肩,上头是被捏出的淤痕,长发披散,脸色也不好看,唯独唇色极艳,似要滴血。   息神秀记得自己做过什么,道:“方才我对你做的……已越界了是不是?”   师无我笑道:“不错。你不仅淫了我,还差点杀死我。”   因记得他上回的话,息神秀没有贸然再说生死,道:“你懂我,我亦知你,晓得你必有后话。可你对我太好,我承受不住。”   师无我眸光微摇,有些出神。   “你觉得什么是淫?”   不等息神秀说话,他便道:“你以为自己做了错事,对我来说,却非如此。”   息神秀道:“你总有歪理。”   师无我笑道:“老和尚叫你发誓,却没叫你真做个和尚,来日成婚了也不与妻子同房吗?”   “成婚乃是两情相悦,又依了礼法之事,方才对你……却是强迫。”   师无我扭头看了眼扔在一旁的衣衫,道:“你行事虽粗鲁了些,也算别有情趣,我颇为喜欢。”   息神秀惊诧。   师无我道:“我喜欢男子,你莫非忘了吗?”   因为对方日常行止并无不同,息神秀未在这点上挂心,此时听他说起,才有恍然。   师无我一见他模样,便知他想什么,道:“若非我喜男色,又对你有好感,如何会为你做那些事?方才我也得了爽快,下回你若肯温柔些,兴许还能陪你玩点花样,也算各取所需。”   11、   息神秀耳中嗡嗡作响,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。再看他神情,如常微笑,不见一点生涩尴尬,仿佛说出的话天经地义,并无丝毫值得动容之处。   实际师无我被下的手紧攥着,生怕被看出异样。可他错估了息神秀,对方根本未接他话,道:“我打算下山。”   “什么?”   息神秀道:“你虽没与我说过,但我也猜自己身体有问题。我若什么都不做,总有一日不需什么誓言,便害了你。既已知道,又为何要讳疾忌医?”   讳疾忌医的是师无我,他原先不敢提这个,现在对方已将话挑明,反应看来也算平静,便稍放下了点心:“也行。”   他笑吟吟看着好友,没有多说,却是要同去之意。   息神秀近来不太敢看他脸,便去看他肩:“……要抹药吗?”   师无我暗松口气,笑道:“若拿件衣裳来,我会更欢喜。”   天明稍准备了行李,他们便下山了。   因起得早,事不算急,师无我骑马,息神秀虽是步行,看来比他还从容几分。   “我们先找个大夫看看,若是没用,就寻周絮,”师无我道,“找她写封信与沧浪主人。沧浪主人消息灵通,必定有法子。”   息神秀道:“都依你的。”   师无我笑道:“这话说的,倒似我是你——”忽觉不妥,没有说下去。   他看来胸有成竹,其实心里一点没底。行走江湖几年,他见过几个纵欲的男女,整日沉溺淫乐,无可自拔,明知色欲消磨精神,却一日也离不得,清醒着剐肉,眼睁睁着着自己步入末途。   息神秀自然不是这等人,可现状不能给他安慰。   二人这次脚程偏慢,将近日落才入了城。   师无我道:“你多久没离过寺?”   息神秀想了想:“记不得。”   师无我道:“至少六年。你我相识起,你便没出过禅院,只叫我带东西回来。”   天色虽暮,街上还有些人,不似白日人声鼎沸,正和息神秀脾性。他并非一点不想见人,仅是不以为有离寺的必要,此时见着人间烟火,倒颇有兴趣,不动声色地四处观望。   师无我见此,道:“你可知这座小城叫什么名字?”   息神秀入城时见着了:“西宁。”   师无我道:“不错,但平常提起,却叫蛟城。”   “为何?”   师无我道:“约莫六十年前,淮河发了场大水,将此地淹了。洪水过后,有女子未婚先孕,只半年便生下个女婴。女婴头上生角,乡人传是蛟子,倒也不怕,还跑去看。此事天下咸知,西宁便成了蛟城。女婴长至十来岁,有日不见影踪,从此再没人见过。”   “世上当真有蛟龙?”   师无我笑道:“你长在禅院,自然是信佛陀的。既有佛陀,怎能没有蛟龙?”   息神秀没那么相信,但这是无用之事,没有与对方争辩,问:“蛟子去了哪儿?”   师无我道:“又过十年,江湖中出现一教派,名为摩罗,教主是位极年轻美艳的女子,无人知她姓甚名谁。摩罗是梵语译来的,众人没说,实际对这位教主和她的地下城生怵,唤她摩罗王。”   “后来呢?”   师无我道:“摩罗教在大沙漠中,把持商道,惹了众怒,但摩罗王着实厉害,尽数镇压下。余下有人不甘心,向中原各派求助,可中原各派也没法子,只得放任下去。”   他语气平淡,分明并不在意这些往事。息神秀也不理会这些,问:“没人想出法子吗?”   师无我道:“最后他们寻上云上宫,求那任宫主出手。”   “胜了吗?”   师无我道:“云上宫主可会输?”   “我不清楚。”   师无我一愣,后哭笑不得:“这话不能叫别人听见。历任云上宫主都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,那时也不曾例外。宫主一人一剑,只身入大沙漠,走进了地下城,三日方出。各派见他白衣胜雪,剑上也不曾染血,疑他胜败。他没说话,从袖中抖出两只怪模怪样的角,飘然远去了。”   “摩罗王便是蛟子?”   “中原各派也是这么想的。”   这句话颇有些怪异,息神秀道:“事实呢?”   “摩罗王确是蛟子,然而无人想到,摩罗王与云上宫主生了情愫,那角是她自愿割下的。”   息神秀忍不住道:“也就是说,云上宫主实则败了?”   “世上的事,哪有一句胜败这么简单的。他二人一见倾心,为避麻烦,才扔出角来。之后摩罗教收敛许多,中原各派怕其卷土重来,便也相安无事。他们不知的是,云上宫主去而复返,又入了地下城,与摩罗王如胶如漆处了一月,后二人一道回翠微山,做了夫妻。”   息神秀对世事知之不多,但也清楚这事有些不对,道:“云上宫没人拦他们?”   师无我大笑:“为何要拦?”   息神秀竟被问住了。他道:“这应当是桩秘事,你是如何知道的?又为何能毫无顾忌地说与我听?”   师无我道:“你是我好友,我知你绝非什么多嘴的人。再者,知道这事的人不少,只是不敢上云上宫讨说法。”   息神秀与人接触少,但本身并不愚笨,知道对方不会忽然说起这些,便道:“蛟子与云上宫主后来如何了?”   师无我笑道:“摩罗教并非纯恶,云上宫也不是纯善,虽身在云上宫,二人平时日子不难过,不过这二人在一起的时日并不长。蛟子蛟子,是兽非人,如何能与人长久?”   息神秀胸口闷堵,觉得有些难受,那摩罗王与他并不相干,经历也没相似处,他却感同身受。   “摩罗王既已做了二十多年的人,何以你说她是兽?”   师无我道:“具体如何我不知,只知这二人成亲后,宫中常听他们房中传来怪声,虽未真正发问,大家心中都有揣测。过了几年,他们避见旁人,深居简出。一段时日后,云上宫主辞了宫主之位,与摩罗王离了翠微山,远行去了。自此之后,再无人见过他俩。”   息神秀沉默许久,方道:“无人见过,并非一定不在了。”   师无我道:“我也是这么想。可他二人都不是默默无闻之辈,如明珠落于鱼目,谁也遮不得光彩。若要隐居,翠微山不行吗?为何非要离开?因而有人说,摩罗王身体出了问题,这二人其实是去求医了。”   “求医?”息神秀一怔,“这与我们——”   他想说与他们现在所做的是一样的事,然而话未说出,身边人食指贴上他唇,不让说下去。   息神秀知晓友人好意,却道:“你既不想我说,又为何与我说起这事?你分明早我一步想到了。”   师无我未料到他会说话,手指贴在他唇上没有放开,对方唇瓣开开合合,热息侵袭他手,令他似被利刃割了下,忙不迭撤回了。即便如此,他仍觉指上火辣辣的,竟仿佛真被割伤了。   息神秀见他神情不对,以为是自己说错话:“我不说了,你莫要生我气。”   师无我何曾生过他气,纵是被他那般对待,也只担心他心中有刺,听了这话,不觉笑道:“我有这么小气?”   他自然不小气,息神秀息了声,静静望着他,目光专注,片刻后,又不知想起什么,颊上飞红,立时移开眼。   师无我目力有限,却也被看得挂不住笑,猜到息神秀想了什么。他们间的尴尬事本就不多,若非必要,双方都不想提。   说了这么久话,天已完全暗下来,又非佳节,街上全无灯火,人也散了。   息神秀内力深厚,已能夜视,知晓友人不方便,便去牵对方手。   师无我早下了马,左手拎着缰绳,右手却被拉着。他右手并无力气,加之天色太黑,行路不便,虽觉有些异样,也没挣开,只喉间有热气漫上来,叫他脸也热了。   12、   “前边右拐,有家客店,店里也卖酒,提供吃食,晚上闭门晚,我常在那住。你没来过,我与掌柜熟,介绍你俩认识,下回若没我领着,你也方便些。”   想到时辰已晚,又问他:“你……感觉如何?”   “尚可。”   以对方脾气,不是个喜欢示弱的,即便不好,也必定是不肯说的。师无我想到这里,便道:“我们走快些,不必顾忌我。你知我学过武,如今虽不比当年,也较常人好许多,走这点路并不妨事。”   息神秀没有推阻,抓牢他手,步子快了些。   本就没多少路,走至转角,迎面撞上个人。   那人是往师无我撞来的,息神秀发觉快,伸手挡在那人身前。   对方冲得急,没有站住,扶了他手才稳下,忙道:“多谢!多谢!”   前面便是客店,有些灯火,师无我听了这人声音,又影影绰绰见了他脸,发觉竟是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。如今天气尚有凉意,他衣衫却极是单薄,入夜更冷,一张脸冻得发青。   少年谢过后要走,许是看不清路,又与师无我碰了下。   师无我没在意,旁边却铿地一声,秋霜剑出鞘。   息神秀寒声道:“把东西留下!”   师无我先是一愣,才明白自己着了道,这少年竟是个惯偷。后又是一惊,察觉好友杀气是真,若对方反应不及,怕要下杀手。   幸而那少年有眼力,双手将簪分一叶递来,低着头,抖若筛糠,声音惧极,跪在地上求饶。   偷盗不至于杀人,断只手却无妨,师无我不知对方是否有隐情,此时时辰太晚,他怕误事,没有多追究,接过了剑。   初时想用右手,奈何息神秀抓着他手不放,只得改为左手。   师无我见少年还不走,又察觉身边杀意欲重,赶忙催促了两句。   幸而等人走得没影,息神秀也没出手。   师无我道:“老和尚要你守三戒,其实只是要你修身养性。杀心既起,已是晚了。”   说完便后悔了,觉得自己不该这时与他说这些,果听得对方道:“也许你不该管我的。”   “管都管了,半途扔下又算什么?”   师无我忽想起一事:“你并非容易动怒的人,可是……那个……”   息神秀没回答,自相握的手传来的力道大了许多。   师无我无奈,没再耽搁,与他到了客店,也没与掌柜招呼,要了间房。   待二人进屋关了门,他才有些后悔。   不该只要一间房的。掌柜与他相识,知他不缺钱财,房中床榻不大,睡两个成年男子有些挤,二人住一间屋子不免太显眼了。   他没什么可怕的,却怕息神秀被人异样看待,对方对这些一无所知,本不该遭受这些。   息神秀并未觉得不对,点了灯,又去铺床。   他的铺床便是普通的铺床,并没别的意思,可在心有所思的另一人看来,却过于暧昧了。   师无我不敢再看,便也拣了点东西收拾。   这床果然不大,躺下时容不得大动作,幸而两人都不是在意这些的人,没有多说话。   师无我如常拿口舌帮他,过了小半个时辰,对方汗如雨下,那物涨成绛红色,仍没泄出。   见友人眼中神色时有恍惚,他生怕出现上回情形。虽糊弄过去了,实际于他而言,那种强迫的行为并不让他愉快。   可这些又是万万不能叫息神秀知道的。   想及此,他略有慌张,道:“仍像上回那样吧。”   息神秀倚坐在床头,分明是放松的姿态,身上衣物却已半湿,鬓发贴在脸侧,极其狼狈,抬头看过来时,又好看得令人心跳急促。   “什么上回?”他全身肌肉紧绷,生怕失了神智,又伤了友人,隐忍过久,连嗓音亦是暗哑艰涩。   师无我原本有些犹疑,听见他声后,忽下了决心,背过身去解自己腰带。   腰带才解,对方的手自后覆上他的。   这是双练剑的手,十指修长有力,此时却微有颤抖,仿佛拿不住一条轻薄腰带,最终仍是一丝不苟帮他系了回去。   师无我被他拥在怀中,周身都是炙热气息,因为过于贴近,那硬物正抵在他后腰上,令他不敢妄动。   幸好息神秀没一会儿便收回手,往后退了些,与他之间留了点距离。   “你将我绑起来吧。”   师无我过了几息,才回过神,转身见他半阖着眼,竟似倦极。   息神秀声音比方才低些,又说了一遍:“把我绑起来。”   13、   师无我道:“我不答应。”   息神秀想问他缘由,却没有多余精神,只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。   师无我道:“这回的确可以绑你,下一回呢?要绑你多久?我们总要做最坏考虑。起初只是绑你,之后用铁链锁住你,最后是否要将你困死在屋里?今日绑你,便是害你,我不能叫你习惯这些。”   息神秀闭上眼,没有说话。   他衣冠不整,近乎半裸,看来却没有半分淫亵之意,反倒似一捧清水,叫人见了心里一冷。   无论做什么决定,这事都不能拖长。师无我深知这一点,顾不得对方隐隐抗拒之意,又去脱自己下裳。   “有些事不能一错再错。”对方忽道。   师无我一惊,见好友睁开了眼,神情仍疲惫万分,双眼透如冰石。   息神秀站起,握上秋霜剑,身形摇晃,垂着头道:“……我与你相识这些年,怎会看不出你心中所想。虽不知具体,但也知那日的事万万不可重演。人生在世,有所为有所不为,你不答应我要求,我也不同意你决定。”   这话听起来像较劲,师无我却清楚他并不会有这种想法,于二人而言,有些事的确是不能做的。   可真不做也不成。   他见对方握着剑,不肯松手,料定今日不好收场,正想是否要使些非常手段,忽听见一声剑吟,惊见秋霜出鞘。   秋霜剑剑身黯淡无光,二指拭过即成霜,显见不凡,此时这把宝兵就架在息神秀颈上,锋刃贴着皮肉。   师无我厉声喝问:“你做什么!”   息神秀被他吼得有些失神。他的友人从来神情温柔,言辞体贴,何曾有过这副模样,此番必定恼极了。不知怎地,想及此,他不仅没有忧虑愧疚,反而生出了喜悦,仿佛窥见了难得美景。   此念方生,他心内一凛,觉得自己此种想法十分不该。他没说话,可秋霜剑切风断水,只要手下一抖,便要血溅当场。   师无我倒吸一口冷气,袖中簪分一叶滑至掌心,兵刃的寒凉唤回理智,他将短剑暗扣在手,道:“……你莫非要我看着你死?又或者你想失去神智后,杀死我吗?”   息神秀静静看他,没有多话。   他自然不会有这些想法,师无我方才不过含怒出言,心中也清楚这点。他长长叹了口气,道:“你到底想我如何?”   息神秀唇角微牵,笑意稍纵即逝,放下握剑的手。   半途失了力道,秋霜剑坠下,剑锋凛凛生寒,直冲血肉之躯。师无我一颗心提至嗓子口,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,扔开簪分一叶,伸手去拦。   他学过武,如今修为不复,眼力和过往经验还在,又是如此危急时刻,竟真赶上了,抓住了跌下的剑。   可惜他用的是右手,时好时坏,止住坠势之后,腕上绷紧了,抽搐酸麻,眼见也要握不住,他手背一热,息神秀手掌覆在他的上。   师无我愣愣由他将秋霜剑取下,放在一边,反应过来:“你骗我!”   息神秀却道:“你待我太好了。”   这句话他从前说过,师无我不知他旧话重提有何用意,但此时心中又惊又怒,气血翻腾,半点平复不下,只得憋着一口气听他说。   息神秀牵着他手,引人坐在自己身边,方道:“你待我好,我也想待你好些,你不忍我吃苦,我亦是同样。”   师无我隐约明白他意思,一时想着前事,一时又想着这番话,心绪难宁。   息神秀又道:“可相互扶持的才是朋友,一意付出固然不是错处,却不能长久。我一直想问,在你心里,是否当真将我视作好友?”   师无我怒极反笑:“你竟疑我!”   息神秀道:“可你待我,委实不像朋友。”   师无我心中苦涩,勉强笑道:“我性喜男子,但从未……”   息神秀捂住他嘴:“不是这个意思。我是说,因为我许多事都不懂,你将我当做一个需要照料的人,你我前段时日的相处,不像朋友,倒像长辈与晚辈。你只比我大两岁,若要做我长辈,也过分了些。”   他说这些并无他意,谁料师无我听后,脸上血色尽失。   息神秀将这些看在眼里,道:“你喜欢过的那人便是这么待你,你依葫芦画瓢学了来?”   师无我收紧了与对方牵着的手。   他受过伤,使不出大力,息神秀不觉得疼痛,却知他此时心情跌宕,便安静下来。   “是我错了,”过了许久,师无我道,“当年那人对我并无情愫,只是一味纵着我……”   他神情苦涩:“情爱本是两个人的事,这样得来的又算什么?那时我恨极了他,不想今日与他做了同样的事,”这时他回过味来,道,“我以为你不会耍心机,原来心里歪歪绕绕也不少,竟算计我。”   息神秀却道:“你吃软不吃硬,我若直接与你说,你必定不会听。”   师无我自不会承认,问他:“如今我听进了你话,你到底想我如何?”   息神秀道:“前阵子你那般对我,我想……这并非一人的事,若要你一身担下,我心有愧疚,反而不会高兴。这事起因在我,你可以放下些顾忌,晚间那事……应当有别的法子吧?只是你没有告诉我。”   14、   师无我被他逼得节节败退,这时忽地一笑:“你今日倒精神。”   息神秀面上微红,侧过脸:“不知为何,我心中念着你,身上虽热,但尚有几分清明,只是怕坚持不久。”   脸热的人换成了师无我,只是相较对方,他见多识广,恢复也快,欺身上前,将人压在了床榻上。   他没与好友再多说,一来主意已定,二来时间不等人,恰好对方敞着衣襟,低头将唇贴上那片赤露的胸膛。   息神秀动情已久,不过强自维系神智,躯体滚烫,可那两瓣唇落在身上的时候,像是一把刀子,活生生割开他的皮肉,将一团烈火扔了进去。这火无物而燃,瞬息烧遍他全身,叫他汗如雨下,痛楚自内里翻滚而出,仿佛一壶沸腾的水。仔细咂摸,又似乎不是单纯的疼痛,令人留恋起这难言滋味。   他伸手抚上对方后脑,想推开人,可又清楚对方是为他好,临到头止了动作,道:“你……做什么?”   师无我没有理会他,自胸膛处,径直往下吻去,最后停在那物边上,伸舌舔了一舔。   这事与他往常做的似乎差别不大,息神秀眉头紧蹙,神色近乎苦恼:“为何我觉得、觉得更难过了?”   他手早已放开对方,攥紧身边被褥,勉力控制住自己,阳物偾张至恐怖的境地,又因对方呼吸喷洒其上,而微微发颤,头上清液汩汩,却一直未能出精。   师无我道:“我是个假道士,却正经研习过房中术,你莫要怕。”   息神秀早有预料,自然不会怕,只不懂何为房中术,乍听闻以为是什么奇术,还有几分好奇,不由多想了一会儿。便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里,对方手掌包住他那物,忽如其来的刺激,令久久没能发泄的他主动挺腰——却落了空,对方捋了一把后,就松了手。   他正不解,对方又来推他,他顺势趴在床上,阳物蹭过被褥,倒减了几分热度。   身后人轻咳一声:“你能不能……我气力不够。”   息神秀自然是听他话的,由那只放在腰上的手掌猜着他意思,略提起脚,成了个跪伏的姿势。他不懂这些事,也觉得脸臊,幸而背对友人,不至于叫对方知道。   臀上一冷,碰上什么液体,息神秀猛地醒过神,后知后觉那是自己阳物之前流出的东西,身体不由有些僵硬。   师无我不知他想法,却发现他异样,手搁在他臀上,迟迟未有动作。   “阿师?”   “……没事。”   他没说,息神秀凭着某种玄之又玄的感觉,猜测与他喜欢过的那人有关。自知道这事已有一段时间,但他心里头回起了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。   这时师无我一手揽住人,左手已自他臀缝里挤了进去。   在对方抱上来的时候,息神秀身体里的那团火,忽然化作了熊熊烈焰,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了,勉强维系的理智彻底崩塌殆尽。幸而对方潜入他身体的手指灵活如蛇,不知碰上了哪里,带来前所未有的感觉,与此前品尝过的快感截然不同,另一只绵软无力的右手又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他前头那物,叫他不稍时就出了阳精。之后这快感竟也未消褪,如潮水将他推上推下,迷失其间。   然而于在这极端的混乱中,他却犹有一丝清醒,想,阿师又骗他,男子间原来是这么做的。   师无我却不好过。他纵是对息神秀再无想法,也不可能全无反应,尤其他禁欲多年,上次被对方压着亵弄开了荤,已再难修持。即便心中万般唾弃自己,胯下孽根已然勃起,正顶在好友腰间。   他贪恋人体温度,对方肩膀宽厚,筋骨结实,肌肤却光洁滑腻,仿佛裹了绸缎的雪松,师无我见过几回他身体轮廓,即便心无杂念,也不由暗自赞叹。此时将人抱入怀中,那潜藏许久的欲念涌上来,叫他未能克制住,拉下一点衣衫,以唇舌描摹起肩上那块皮肉。   息神秀泄过两回后,因着身体里的异样感,全身酥软,半点不想动弹。许久之后,对方抽出手指,他才清醒过来,立时察觉背上星星点点的湿腻,与贴在自己身上的那物。   他最初有些惊异,后想到对方也是成年男子,比自己尚且年长两岁,有此反应再正常不过。正要说话,对方已从他身上离开了。   此次要比往常省力,师无我脸色却更加难看,随手拣了被子盖住不雅处,抬眼却见好友正爬起来,下半身不着一缕,臀上微红,他胸中一热,情欲更难消褪,低头不敢再看。   息神秀擦净精水,理好衣物,见他这模样,奇道:“你为何不……”   师无我微微一笑,道:“明日事多,你先睡。”   息神秀张口欲言,最后却灭了灯。床榻狭小,友人坐在床尾,倒留出大片空处,他睡在里头一端,侧着身,好叫对方睡下时舒坦些。   师无我瞧不见他神情,却看见了这番作为,又笑了一声。   息神秀不仅听见了这声笑,对方面孔亦是清晰入目,不由细细打量。   师无我分明应当是不知晓的,过了一会儿,忽道:“为何不睡?”   息神秀微惊。   对方又道:“我自小听觉灵敏,如今不比从前,但你离我这么近,还是听得出的。”   息神秀见他说话时候面上带笑,想起对方那日被他压在身下的模样。经了方才一事,他已知晓男子间应当如何行事,竟忍不住想,若那晚……若那晚……   他看着那张脸孔,身上又起热度,这热不似平常来得汹汹,像文火慢炖,一点点侵入肌理。   幸而息神秀多年习剑,持身极正,不一时便清醒过来,运转了两遍清心功法,将那燥热压了下去。   同时也意识到,他起了淫心。   ——真正破了戒。   15、   他闭上眼,没再看对方。   师无我见他不说话,等了一会儿,也躺下去,不一时便睡着了。   晚间与白日,人的心情也有不同。   师无我醒来,已无昨夜的从容自若,道:“我出趟门。”   息神秀看了他一眼,点了头。   师无我并非寻借口不见他,而是的确有事。他去得快,不过小半个时辰,也回来了。   息神秀知他袖里揣了东西,却没多问。   二人吃过饭,同掌柜说了几句话,便找了城里最好的医馆。   里间大夫有些本事,与息神秀把过脉,却说他比一般人气血更足,看不出一点毛病。   师无我暗想,这些大夫医术固然高明,然神秀习武,经脉中有内息,真要有个确切结果,还是要找江湖名医。   他武功全失,虽有几个江湖朋友,自己却不可能再行走江湖,对这些事也不算太关注,消息比不得别人灵通。而天底下消息最灵通的人,莫过于沧浪主人。   师无我早有计划,又回了客店。周家宅邸就在城内,然而他不想见周家长辈,寻掌柜要来纸笔,写了封信,让人送与周絮。   周絮出身名门,父亲乃是中天神剑周霁云,与云上宫季雍、洗心剑派祝东亭,同为当世顶尖剑客。她母亲出自沧浪山庄,因而她与沧浪主人为表兄妹,自幼定了亲。   沧浪主人博闻强识,是绝顶聪明的人物,奈何经脉堵塞,学不了武。听闻他少时荏弱不堪,被庄中同龄孩童欺辱,险些落入水中。正好周絮经过,将他护住。   周絮与他一般年纪,然而自幼受父亲教导,非比寻常。   那几个孩童见奈何不得沧浪主人,转而笑话起周絮,说她有个小姑娘似的夫君。   那时也是个小姑娘的周絮,挡在沧浪主人身前,笑道:“别人说,夫妻一体,他脑袋聪明,而我剑法好,我俩在一道,岂不是胜过世上大多人?”   这番话恰被几个长辈听见,对此乐见其成。   可惜二人及长,感情和睦,似亲人又似密友,唯独不似未婚夫妇,这婚事便也一拖再拖。   信送出后,师无我与息神秀对坐说话。   他原打算喝点酒,却想起上回错过约会一事,怕好友也想起,改叫了一壶茶。   一壶茶喝完,人也来了。   九天以中天为首,周霁云既号中天神剑,剑法造诣必定极高,然而与周絮比,又差了一分天资。周絮四岁起学剑,十四岁将家传剑法学了个透,时至如今又是十年,除功力比之前辈尚有不足,单以剑道修为论,同辈里却可与季合真、陆华存一较高下。   座中息神秀先发觉有人来,转头见门口拐进一人,腰上与他一样挂着剑,宽袍大袖,素衣如雪,却未戴冠,只将长发拢成一束,眉目俊秀,似男似女,气质出奇潇洒。   师无我这时也着见来人,起身道:“你来得倒快。”   周絮走至他身边,又拉他一道坐下,才道:“认识这几年,你从来不寻我帮忙,此次特意写信给我,必定有急事,我怎能不来得快些?”看了眼另一人,“你就是息神秀?”   她开口是悦耳的女声,绝不会让人生出误会。   息神秀也学剑,之前并未见过这位周姑娘,但听师无我提过几回,此次见了,颇有闻名不如见面之感,与她点了点头。   信中并未提师无我身边有人,但对方一见他便认出人,必定是师无我从前说起过。想及此,他神情难得柔和几分,一身凛冽剑意也淡了稍许。   周絮挑眉:“我这次传了消息,可是要报酬的。师无我不肯和我比剑,回头你替他?”   息神秀微怔,又恍然。不止他看得出师无我学过剑,对方也看能看出,有此想法再正常不过。只是……   “阿师右手不便,即便不动内力,又要如何与你动手?”   周絮道:“他虽不是个左撇子,但这些年下来,总也习惯了,比划两下不成问题。”   除去上回,息神秀从未主动谈起友人旧伤,反之周絮提起时候,坦然大方。他不由去看师无我,果见对方面上尽是苦笑,但并无多少郁色。   ——师无我并非特别在乎这事。   师无我记得当下什么事最要紧:“我这回寻你,是有事想托沧浪主人。若成了,我便送他一件东西,不叫他吃亏。”   周絮并不在意他二人私底下会否有别的交换,只道:“寻他?那便不是要动手的事了。”   师无我笑道:“若要动手,我也找神秀不找你。”   周絮叹了口气:“一个喊阿师,一个喊神秀,真真腻死人。”   16、   师无我知她性情,道:“神秀近来身体不适,找人看过,看不出毛病。故而想询问沧浪主人,可有什么相熟的大夫?”   周絮看了眼息神秀,也没看出不对:“我这便传书给他,”又道,“你可知道陆华存的事?”   她忽然提起这名,师无我呆了一下,不由去看息神秀,正见对方也皱着眉,显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   周絮道:“二十日前,有人看见陆华存入了大沙漠。其后洗心剑派传出消息,已有一段时日未见她人,洗心掌门正打算与同门入地下城。”   师无我道:“摩罗教这些年群龙无首,蛰伏大沙漠,与中原相安无事,陆华存痴迷剑道,怎会忽然做这事?退一步讲,摩罗教中已无高手,以她剑法,应当能全身而退。”   “我也想不明白这点,”周絮低头看腰间长剑,道,“季合真夭折,陆华存已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,究竟有什么能引她心动,去了大沙漠?”   息神秀知晓陆华存与季合真来历,但多年隐而不出,不知近来的消息,道:“季合真夭折?”   周絮笑道:“你就住在云上宫附近,怎么不知道这事?我也不知真假,只是听闻八年前季合真走火入魔,最后不治身亡。他是季雍关门小弟子,季雍经此一事,大受打击,这几年一直闭门不出,否则岂容得洗心剑派一家独大?”   不等对方答话,她已站起:“这次事急,我不耽搁,回去就给宫玉楼送消息。你们自己当心些,陆华存失踪,有人传摩罗王便在地下城里,这江湖也要乱了。”   嘱托完了,她没再留。   息神秀道:“宫玉楼是沧浪主人的名字?”   见过周絮,师无我这些时日来的担忧终于可以放下小半,道:“他们向来直呼名姓,所以方才说我们太腻人。”   息神秀想了一想,道:“我们是朋友,他们是未婚夫妻,原就是不一样的。”   师无我却道:“比起夫妻,我倒觉得他们似我们一样,像是交心的挚友。”   息神秀神色一滞,张口欲言,最后却一字未说。   师无我过了会儿反应过来,掩唇咳了两声。   这时息神秀又问:“沧浪主人与季雍,哪个更有本事?”   师无我奇道:“他两个根本不是同一类人,怎好比较?”   息神秀便不开口了。   师无我后知后觉,对方是在探问他的旧事。   只是神秀或许以为他难忘旧情,实际他的心结从不是感情之事,时至如今再回头,也不过觉得那时的自己未免太冲动。   可若能再选择,结果也不会改变。   想到这里,师无我悄悄叹了一声。他并不在意告诉对方这些事,只是现在前路未明,若因此横生枝节便不美了,等诸事尘埃落定,倒可原原本本与他说一遍。   息神秀不见他说话,心中后悔不提,自然没有再问下去。   晚间对方多要了间房,他看在眼里,虽知对方也许并无他意,却难免想多,怕对方因他的探问着恼了。   他细想之下,觉得自己之前过于孟浪。沧浪主人年纪比阿师更小,自然不可能当他晚辈看待,又有周絮在,万万不会有别的关系。季雍年纪对得上,却自八年前便闭门不出,鲜见外人,也不像会与人有这种事的人。   只是阿师说那人极受推崇,名字必定也是熟的,息神秀对江湖事一知半解,记得的人仅仅这几个,竟找不见线索。   他心中有事,连夜深了都不知。   师无我习惯了他晚间恍惚,让人送了盆热水,从袖中摸出一物。   息神秀没有说,实际是好奇的,瞟了眼,却愣住了。   对方的手生得极好,白皙光滑,指若春葱,只是此时那掌心里托了一物,看其模样,绝类男子那物。   一入水中,当即涨大一圈,幸而色如白玉,与血肉之躯到底有差。   这玩意虽长得似那物,尺寸却不大,息神秀见过自己的,两者相比,只觉小了许多。那日师无我起了反应,挡得虽快,他却也扫到了一眼,即便有衣物阻隔,大小也显见可观。   他对这些事毕竟懵懂,没一会儿便冷静下来,静静看对方又将那物从水里捞起来,拿帕子擦干了。   师无我早在他刚看过来时便发觉了,却不顾暗里窘迫,绷着张脸,将诸事理妥当,方道:“情事里也有用淫具的,一人时也可用来排解。你要守戒,自不可能去碰别人,却也不肯碰我,借助外物未必不是个好法子。”   息神秀反应过来:“给我的?”   师无我原先尚算得气定神闲,被他一问,气忽然泄了大半,侧过脸,道:“这东西从西域传来,听闻是种植物,却天生长了个怪模样,做了这用途。玉石触感细腻,不如它温软,加之此物遇水便能泡发开,遇热也能涨大,颇有情趣,且与身体无害。”   17、   息神秀对何为情趣并不清楚,因而只盯了这物瞧。   师无我道:“男子后处也能得快活,你上回已知道了。你我毕竟……我不可能次次帮你,想来你也是如此想。”   息神秀点头。经了昨夜,他已知晓了一些,回想起来,却未觉得恼怒,只是记得友人脸色难看,觉出对方心情抑郁,不是长久计。   这其中细微的差异,他自然不可能一一说与师无我听。   师无我道:“你如果心有芥蒂……”他叹气,“我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。”   息神秀从他手里接过,入手时面上露出惊色,显是触感出忽他预料。   师无我见他答应了这法子,心底便是一松,道:“若不知这东西如何用,我……”   息神秀已猜到用法,却道:“你要如何教我?”   师无我听出他话里带了调笑之意,原本放下来的心又是一沉,竟觉得有些发堵,柔声道:“你拿我试一回?”   话一入耳,息神秀便觉得手里的物事变得有些烫人。他之前脑子昏沉,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,对方没见异样,但二人相识至今,他自然看得出对方真正发怒了。   师无我待他极好,次次闹了别扭,都是对方先让步,仅有的几次怒火,也是为他轻言生死。方才他手里握着那物,却想起友人在床上的情态,心中一荡,险些忍不住张臂抱住对方。幸而他犹有理智,未做出这种轻佻之举,只是到底嘴快了。   息神秀只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两个人,一个魂灵出窍,冷眼瞧着,一个情欲迷心,难以自抑。   可耻之至。   师无我见他面色乍变,细瞧之下也发现异样。若神秀当真不懂,拿他试一遍,于他而言,算不得什么。可对方分明清楚,却故意装作不知,这又算什么?他不在意对方在他身上用何种东西,只恼对方态度轻慢,将他当做可侮之人,此时静下心,却想起好友并非这样人,是他冲动了。   他道:“亲则生狎,朋友有朋友的相处,我前段时间钻了死胡同,做了错事,你初涉情欲,易受影响,并非你的过错。”   息神秀听惯了他的宽慰,又想起昨夜自己忽起的淫心,闭目不语。   师无我现下悔也无处悔,正要再说话,对方将那物收入袖中,道:“我乏了。”   他得了台阶下,便也道了声好眠,自回房了。   这半月来,二人夜夜同寝,今夜却是孤枕一人,他竟觉得有些冷清。   直至夜半,他仍醒着,睁眼到了天明。   二人住处相邻,师无我出来时,正见旁边息神秀推门。   对方神容平静,鬓发一丝不乱,神色清明,并无情欲之色,他看在眼中,心知好友必定是用了那物。   分明是他亲手送与对方的东西,他此时心内竟生出了涩意。可此法分明好用,于二人都好,师无我想了许久,也不知这点涩意从何而来。   周絮知晓他们心急,一早传信给了宫玉楼。沧浪山庄消息何其灵通,几乎未费多少时间,便回信来,一来一去,不过四天功夫。   这四天里,师无我与息神秀仿佛回到从前模样,相处不近不远,话语不冷不热,真正君子之交。   周絮到时,见他们如前次一般对坐,一人饮酒,一人饮茶。   她忍不住皱了眉,道:“你们做什么了?怪里怪气的。”   息神秀在外人面前向来冷如寒潭,道了一声周姑娘,别无它话。   师无我道:“什么叫怪里怪气?”   周絮却摸出张信笺,道:“我才懒得管这些。宫玉楼的消息来了,看在你们着急的份上,比剑的事下回说。”   师无我的确着急,忙拆开信看了,一见之下,颇有果然如此的感觉,最终仍是叹了口气。   他早前便知道江湖中神医许多,唯有曲无弦擅长调理经络气血,只是这人行踪难觅,虽想过找他,却怕时间来不及。这点担忧自然不放在沧浪主人眼里,信中仔细说了这位神医近日的行程,按图索骥,绝不会寻不见。   曲无弦实际并不叫这名,他天生残疾,双手俱在却不能抬起,可又酷爱音律,最终创出无弦之音。   无弦自然也听不见声音,唯独人体敏感,能隐隐感觉到琴音震颤,耳中无乐,身体却如闻天籁,惬意放松。他医内气,多遇见争强好胜的江湖人,时间久了心生腻烦,便往隐僻处走,如此近年几乎无人见过他了。   师无我想,这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。   周絮又道:“宫玉楼说知道你要拿什么做报酬,需要时他会自取,你不必挂心。”   师无我拿信的手一僵,片刻后却笑了:“是了,他连曲无弦都能找见,如何会不知道我的事。”   息神秀近来与他看似疏远,实际心思一直放在他身上,见他虽在笑,眼角眉梢却见愁郁,不自觉也跟着蹙了眉。   18、   可他知晓对方于这事上的坚持,若他不想说,谁也迫不得,只得将要说的话放了回去。   周絮在旁看了他们一眼,起身告辞,一刻不想多留,只觉看多了这两人憋得慌。   师无我与周絮是偶然相识,机缘巧合聊过几句剑法,逐渐熟络起来,成了朋友。两人都极坦率,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,平时相处也随意。见周絮要走,他也不在意,只又谢了她一回。   周絮忙摆手:“谁要你谢我!我是要看你家好友剑法的!你谢多了,我脸皮就薄了,如何好强求?”   师无我道:“这是神秀的事,我做不了主。”   息神秀深深看了他一眼,转看周絮:“我答应你。”   师无我还想说话,周絮捂住耳朵,扭头就走。   息神秀道:“你寻周姑娘帮忙,为的本就是我的事。沧浪主人那里你已做了交换,我如何能什么都不做?你与周姑娘是好友,与我又是什么关系?为何与她分得清清楚楚,却将我的事一手揽下?”   “周姑娘是我的朋友,”师无我道,“你……你当年救我一命,自然与她不同。”   息神秀这几日与他冷淡并非本意,才主动开口,不想会听见这句,本藏了一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情愫,瞬时也凉透了,冷笑道:“原来你竟将我当做救命恩人!哈哈哈,好得很!”   他何曾有过这般剧烈情绪,师无我大惊失色,悔之已晚。方才他那话并未说谎,可除了救命之恩,六年相处,也早令他视对方为知己好友。只是他一时想不到神秀与周絮的不同,心里烦乱起来,口不择言了。   息神秀原本性情淡漠,近来受情欲折磨,难免躁郁,幸而自己醒觉快,脾性并未大变。然而这几日他与对方相处怪异,心里早堵了口气,说了那话,反倒拨开了些重量。与此同时,他脑中忽起一念,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,逼得师无我偏头避过他过于迫近的呼吸。   “所以你才为我做那些事,对我予取予求,是不是?”   师无我的确用这个理由说服过自己,却不料会从对方口中听到,正想开口,又不知从何说起。   息神秀做不惯这般咄咄逼人的姿态,才说了几句话,已冷静下来,却见友人张口结舌,心上不由搐疼起来。那怒火还潜藏着,他本有千言万语可说,临到头却连说一个字的力气也没。   若说失望,他早失望过了,可这回与之前不同,竟连个失望的理由也寻不见。   他们近日关系本已僵硬,经了这一番谈话,更是几近无可挽回的地步。师无我想与他解释,可仔细想过,似乎也没什么可解释的。   幸而对方于求医一事十分顺从,二人按了信中所说,快马寻去。   沧浪主人的消息极准,曲无弦却与他们原本便离了段距离,一路紧赶慢赶,堪堪摸着对方踪迹。   因赶路太急,错过客店,只得拣了个避风处露宿过夜。   师无我烧了火,又与好友一同吃了点东西,只觉身体酸痛,站也站不起。连日奔波,纵是息神秀也有疲色,何况是他,因想早一点见着曲无弦,才什么都没说。   此时他拨弄着火堆,勉强打起精神,计算着明日行程,忽觉不对,抬头便见息神秀正看着他。   对方风姿超迈,不类凡俗,此时二人中间燃着火,他一张雪白面孔也映上火光,仿佛灼人的鲜花,又仿佛燃烧的旷野,既美丽又狰狞。   师无我手下一颤,将拨火的树枝落了,自己却浑若不觉,只盯着好友一双眼。   这双眼睛里也倒映着火光,然而于那炽烈的金红之中,又有一丝丝极隐晦的金色,好似烈火生出了经络。   师无我记起那日看见的金眸,立时回过神,又想到已入夜,对方情欲也上来了。   “我渴得很,去附近找点水。”寻了个借口走开。   他当真找了水源,坐在溪涧边,将手浸入水中。   春寒料峭,夜里更冷,师无我失了内力,怕冷又怕热,被手上寒气激得抖了一抖,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。  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,他冻得全身冰冷,打了个喷嚏,站起时候还因气血不通踉跄了两步,歇了会儿才如常回去。   火堆旁,息神秀闭目静坐,仍似之前模样,听见他回来也没睁眼。   师无我猜他应当纾解过了,便松了口气,蜷在树下睡去了。   才闭上眼,他身体一震,又醒过来,抬头看见对方笼在他上头的身影。   “神秀?”   才说了两个字,他险些从地上跳起来。   ——对方的手正放在他腿间。   他吹了冷风,身体冷得像块冰,虽隔了衣物,对方体温却传递过来,叫他贪恋那暖意。只是逐渐起了反应的那物,令他清醒过来,急忙喊道:“你做什么!”   对方眼珠极缓地动了动,低头吻他额,神情平静,呼吸却凌乱不成调,闷沉若冬雷,吐息更热得像高高燃起的火苗。   师无我任他亲吻,目光却死死盯住对方眼睛。   似夜色散后,云层映射出的万道金光,如此漂亮的颜色,他却想起上一回并不愉快的经历。   息神秀对上他的视线,动作顿了一顿,又拿自己侧脸来蹭他的。   师无我背靠树干,身前是好友虽有衣物遮蔽,仍挡不住热烫的躯体,属于他人的气息浸没了他外露的肌肤,更有手掌揉捏他下身。不过一会儿,那物勃然欲发,却被箍在衣下,不得释放。   对方动作并不强硬,然而二人力量不啻天壤之别,令他几次阻止,俱无济于事,反之时间愈久,推阻愈发无力。   师无我有些难堪:“你——”   好友咬上他唇,手底下动作更大,经了前阵子的事,竟颇有技巧,叫那物硬得发疼。   师无我许久未尝过这般澎湃的情欲,前几回身体的欢愉没有真正影响他的理智,这回他明知情形不对,仍忍不住揽上对方脖颈,将自己情动的身体贴了上去。   19、   衣衫落尽,寒凉夜风掠过肌肤,师无我猛然醒神,不知从哪来的大力,一把推开身上人。   息神秀跌在地上,赤裸的身躯在月色下竟似微微泛着光,神情仍然平静,一双眼却仿佛只可从水中方能直视的烈日,目光落在哪里,哪里便亮了起来。   师无我在他目光下只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,已挣脱衣物束缚的那物硬得像块铸铁,令他惯来从容的眉目间显出几分被情欲折磨的痛楚。   “神秀,你——”他一时竟口拙了。   息神秀看似神智未失,实际如绷紧的弓弦,一触即断,不过强撑了一口气,才未沦为野兽。纵是如此,他心中对情欲的渴求也占去了八九,几乎无心再想别的。   师无我抓了件扯下的衣衫,正想披上,却被眼前景象震撼,手里力道一失,又将衣服落了。   他那清正克己的好友,满头乌发披泻下,罩住不着一缕的身体,腰身弯折,手掌撑地,向他爬来。   两步距离,眨眼即至,对方或许是无心之举,然而这番行止分毫不似人类,尤其那双异色眼眸,更令他似只有本能的野兽。   师无我没来得及阻止,对方手已放在他腿根处,抚摸那处细腻柔滑的肌肤。   他身体仍较对方冷些,贴着皮肉的手指暖得令他叹息,却也唤回他理智,捉住好友的手。   息神秀眼珠转动间略有木然,这时忽地抬眸,缓缓看他。原本无波的面容,起了涟漪,他长眉蹙起,似是烦恼,又似自责,将脑袋搭在友人肩上,低声道:“……我是不是又做错了?”   此次与先前都不同,二人身躯几近全裸,每一次肌肤碰触,都是甜蜜的煎熬。师无我几乎能自相贴的肌肤,听见对方怦怦有力的心跳,腹部更被硬物抵着。   他轻轻叹了一声,将二人阳物一道握住,竭力抚慰,肢体纠缠也愈发紧密,温声道:“没事。有我在,不会有事的。”   忽来的风将烧着的火苗吹得晃了一晃,师无我不由停下动作,看了过去。   息神秀低低呻吟了一声,整个人几乎都倒在了他身上。   师无我回过神,见他面上流露痛苦之色,长发尽湿,手下忙加快动作。   忽闻对方声音极轻极微:“……里面。”   师无我片刻后反应过来,略犹豫了一会儿,一手将人揽入怀里,另一手放开那物,沿了囊袋、会阴往后摸去。   对方敏感处被他手指擦过,身体颤抖起来。   师无我闭眼深吸了口气,探进两根手指。   正如他之前所说,那东西遇热遇水都会涨大,颇有情趣,只是好友体内高热,又久久不能纾解,难免用的时间过长,令这东西卡在身体里。他自己动作不方便,竟拿不出来了。   师无我鬓角落下汗来,落在怀中人身上,息神秀神智已有迷失,不过一点水意,便使他战栗不止。   “忍一忍……忍一忍便好……”   那东西不止涨大,更沾了体液,滑腻不堪,师无我低头亲吻好友唇角,将人安抚下来,陷在对方身体里的手指却被软肉缠住,寸步难行。  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,才将那东西取了出来,扔在一边。   那东西甫一离体,息神秀急促喘了下,热胀的阳物立时颤着出了精,喷洒在二人腹部。   师无我自己仍在情欲之中,见好友得以挣脱,却也松了口气。之前他气力无损,心力耗损却大,尤其本就疲累,精神一懈,瘫靠在树上,抬手抹了把汗。   正当此时,怀中人动了动,他忙将手放开。不想身下那物忽被引入一处湿腻高热所在,令他霎时惊醒。   “神秀!”   息神秀自幼习剑,肩膀宽阔,胸膛饱满,身体轮廓极漂亮,偏又肤色白皙,乳首颜色亦是浅淡,平常看来不带一丝情色意味。此时他肤下泛起薄红,整个人看起来热腾腾的,眼中似有水光,深深看来,手下撑起身体,扶了那物,沉腰坐下。   里头被调弄过许久,与友人尺寸虽有差距,进入时他面上却没有半点为难,只在完全吞进时露出几分不自知的餍足。   眼中所见令师无我目眦欲裂,五指紧紧扣住对方手臂。   他气力再大,也不及对方。息神秀双眼仍是金色竖瞳,稍用了点力,便将他手反抓住,压在头顶上方,又低头吻过来。   这一动,引得二人下身连接处也是一紧,师无我本就在喷发边缘,被这一绞,直接泄在了里面。   他身体得了快感,一瞬间却心如死灰,任对方将他抵在树干上亲吻,心道,晚了。   晚了。   与他不同,好友在情事上如一片白纸。前阵子二人行止亲密,他心中有数,想着诸事结束后,仍可将这张白纸擦干净,做一对知交好友。今日他既对神秀做了这事,将来要如何抹清?   他越想越是悲切,偏偏身体不顾他意,那物又勃起了,情欲湮没了他理智,甚至短暂地忘了对方是谁,挺腰往上顶了几下。那处烫得吓人,一点不干涩,更似活物推挤着,没几下便叫他险些没守住精关。   息神秀闷哼一声,却非痛苦所致,神色中欢愉更多,伸舌舔了舔身下人的的眼角,道:“你为什么哭?”   师无我见他神情依旧懵懂,更是绝望,摇了摇头。   息神秀微怔。因方才得了甜头,他得不到回应,便自己上下吞吐,又或坐到底,好让那物进到更里边。   情欲磨人,师无我神智涣散,初时任对方动作,后来双手得了自由,仍被本能驱使,反将人压在地上,抬起一条腿,大力挞伐。   息神秀渐渐有了点清醒,抬头见好友情热的面孔,下边那物进出间几乎没留情,穴口被磨得有些疼,却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舒爽。他伸手去摸,摸着一手淫液,又撞上对方阳物,忍不住唤道:“阿师……”   师无我眉峰微扬,神情冷厉,丝毫不似平常的他,低头亲他唇。   “我在。”   息神秀贪看好友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神韵,许久才道:“你在淫我。”   师无我动作一顿,之后力道又大了几分,将身下人肏得呻吟出声,方道:“对,是我在淫你——与你无关。”   20、   以往息神秀只需泄个两次,这次不知是否之前忍久了,一直沉沦情欲中。   师无我体力不差,只气力是弱处,到后来息神秀跨坐在他身上,弯下腰,舔他右手腕间的伤痕。   “告诉我,是谁伤你?”   那伤痕愈合多年,皮肉仍比别处柔嫩,舌尖温热又湿腻,轻轻扫过,师无我禁不住觉得有些痒,不一会儿,这痒传递到了整个身体,令他蜷缩起来,无法言语。   息神秀将他曲起的身体打开,仍问:“是谁伤你?”   师无我那物尚在他体内,二人之中无论谁偶有动作,便引得里面绞得更紧,以致思绪时断时续,无法思考。   这回息神秀出奇有耐性,也不知这些话在他心里藏了多久,一没了约束,便一次又一次在他耳边发问。   “告诉我好不好?阿师?”   那些过往于师无我而言,算不得是真正的苦痛,却也不会特意回想,此时被他一再相逼,精神不由恍惚起来。只是无论对方如何逼问,他都不曾开口,伸手抱住好友,想,神秀现在到底有几分清醒?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?   他被对方缠了整宿,眼睁睁看着火堆渐渐熄灭,将近天明时,才相拥着睡去。   第二日清晨,师无我赤身裸体,反倒觉得周身热融融的,睁眼才见自己枕在好友胸膛上,肢体相缠,精水混着汗液,衣衫散落一地,秋霜剑与簪分一叶相叠着躺在尚有余温的灰烬旁。   抬眼却发觉对方醒得更早,双目清莹,不复异色。息神秀昨夜的记忆十分清晰:“我——”   师无我道:“你别怕,我原就喜欢男子,这事对我来说不为难。”   息神秀握住他手,欲言又止,却知友人有时异常固执,不好强逼,犹豫许久,到底忍不住将人抱住,双臂放在对方肩膀上,扣得极紧。   师无我被他抓得生疼,却一句话也没说。   息神秀抱他越久,力道越大,忽道:“我想起初见时候的事。”   师无我被他带回时候早已昏迷过去,并不记得这些,便没有说话。   息神秀道:“那时你没了意识,我只得抱你回去。”   自昨夜起,师无我心中沉重,此时听了这句话,不知怎地,他反倒觉得轻松了些,笑道:“是想挟恩求报吗?”   之前二人因这事,闹了不愉快,这时再提,竟都浑若不觉。息神秀听罢,一把将人打横抱起,大步往水边去,道:“我便是这么抱你回去的。”   二人身无片缕,又是满身欲痕,这般行止不堪入目,师无我再是洒脱,也被闹了个面红耳赤,却没阻止,只急道:“衣裳!”   息神秀停下想了想,随手摄来件外衣,披在怀里人身上。   师无我的确想要件衣裳,却更想让他也披上,只是看对方模样,是没这打算的。幸而此处离溪涧不远,走不多时便到了,未让他纠结太久。   晨间清寒,溪水更冷,他受不住,入水后便瑟缩起来,强忍着清洗过一遍,唇色隐隐发紫。   息神秀与他缠绵整夜,反倒没了之前的疲色,身体也无不适,见他这模样,便走过来,双手环住他腰身,低声道:“冷?”   师无我与他皮肉贴着皮肉,纵是再冷,也热起来了。   不止他,息神秀面上又起潮红,低声唤他:“阿师……”   说来也奇,他分明没说什么,师无我却懂了他意思,伸手往水下摸了摸:“怎么又……”   息神秀借了这机会,将那物往他手里蹭。   师无我没推开他,对方得寸进尺,将下身向他靠上来。   他自然比不得对方,半推半就又来了回。   息神秀仍不满足,手指在水下找见了他的,轻轻点他掌心。   师无我苦笑:“我真吃不消了。”   息神秀这才有一下没一下啄着他脸,暂放过他了。   师无我知他现在情欲蒙心,并不能以常理猜他心思,只得悄悄叹了口气,想,罢了,来日解决了这事,做不做朋友全看神秀心意吧。若还是朋友,他便收了心,恪守界限。反之,他也认下了。   只是不知神秀现在如何看他,又将他当做什么。他想得入神,对方仍抱住他不放,忽道:“挟恩图报又如何?”   师无我一愣:“什么?”   对方闭着眼,将头枕在他肩上,再没有开口。   21、   息神秀身体康健,事后也十分爽利,半日后竟发起热度,并非染了风寒,而是欲火难发。   师无我起初不知内情,被缠了两回,发现这情欲似没个头。如此情形,再难如常赶路,他买了马车,让好友得以休憩,将养精神,自己充当车夫。   息神秀却不安份,师无我正好端端驾着车,被一把拉进去。   他手里的马鞭都没放下,因对方动作匆忙,力道也大,差点摔了。   息神秀只披了外袍,披得不甚用心,勉强裹了半身,露着大片肌肤,摸上去比平常暖许多,像一幅画忽然有了香气,立时活起来。   师无我还未站稳,对方却不理这些,按他在地上,扯开襟口,就亲了下来。   息神秀近来身体敏感,受不起一点挑弄,一缕气息,一次手指擦过,便能使他情动难抑,甚至衣衫拂过,也令他战栗不止,情欲横生。   师无我明知对方近来每况愈下,不能太过纵着,否则还未见着曲无弦,事情已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。然而对方经了前阵子,无师自通了点情趣,只压住他左手,任另一只受过伤的手不痛不痒地推阻。   这般久了,师无我看出他意图,虽不知他是出自本能,还是有意而为,都不可避免地羞恼了。   因知对方难过,他才让好友坐在马车里,舒坦一些。既不用见人,衣裳便不用穿得过于齐整,有件袍子勉强遮掩也够了。   息神秀将整片赤裸的胸膛与他相贴,低声唤他:“阿师……”   只是这仅有的一件袍子,这时却成了要命的破绽。二人肌肤一碰,像油里落了火星,再收不了场。   阻止的话便说不出了。   马车无人看顾,着实危险,师无我不敢耽搁太久,顺着息神秀来了一回,便用被褥将人裹了。   息神秀因着未能满足的情欲,眼里又蔓上金色,却没强力挣脱,一声不吭看过来。   师无我知道他比之以前,神智已没那么容易迷失,才狠下心如此待他,此时见好友这副模样,心又软下来,摸了摸他额头,道:“再忍一忍。”   这句是他近来最常说的话,说的多了,便不可信了。可息神秀每回听他说了,明知不过是无用的宽慰,仍认真点头,将话听进去了。   师无我叹气,却也没更好的办法。   他们拖得时间太长,若非沧浪主人给出的消息十分细致,恐怕早失了曲无弦的行踪。   这日傍晚,正好入城,师无我找了客栈,打算暂歇一晚。   息神秀听了他话,再未扰过他,忍到现在,面上潮红,浑身汗津津的。   师无我瞧了心疼极了,帮他换了衣裳,待外表看不出什么,才领他进去。   他听觉比常人好,能听见极细微的声音,正好听见边角有两个人在说摩罗教的事。   周絮曾说,祝东亭打算入地下城,将陆华存带回。而摩罗教本就以踪迹难觅著称,沙漠中危险无处不在,教内更是步步杀机,否则也不会与沧浪山庄并称为江湖两大险地。   摩罗王销声匿迹多年,当年亲信还剩了几个,尚能将摩罗教隐藏起来,否则也不会相安无事这么多年。祝东亭到了西域大沙漠,好不容易找见入口,摩罗教中却有一神秘人,剑法奇高,令他铩羽而归。   此次事情与当年云上宫主入地下城之事何其相似,只结果不同,两派较劲多年,这事一出,倒似分出了高下。然而祝东亭只关心徒弟安危,不在意江湖上的风言风语,季雍亦是闭关不出,这消息传了没几天,便散得差不多,只在这种地方,被当做谈资聊几句。   既提到了云上宫主,不可避免地又提及了季雍,说若非因弟子夭折,他伤了心不理江湖事,此次必定会去大沙漠,与摩罗教一会。   而那摩罗教中的神秘人,更引人遐想,有人猜那便是当年的摩罗王。世间强者有数,祝东亭可入前三,能令他徒劳而返,除却当年的摩罗王,更有何人?   息神秀受着情欲折磨,内力却无损,也听得清楚,待二人进了屋,问:“若当真是摩罗王重现江湖,季雍身为云上宫主,与她也算有渊源,会否出手?”   他衣裳是新换上的,不过一会功夫,竟已湿透,师无我一边帮他脱了外衣,一边笑道:“可惜他纵是去了,也没第二个摩罗王看上他了——不过他也不会去。”   息神秀知道他这么说,便是不以为那个神秘人是摩罗王,虽不知他哪来的把握,也没追问。他脱了衣服,便不肯再穿,正好让人送的热水也来了,便放下床帷,避在里头。   待人走了,他入了水中,抬头问友人:“若祝东亭爱徒心切,请他相助呢?”   师无我不想他还记着,道:“他走太上忘情的路子,不会被打动的。”   息神秀却道:“若他当真忘情,怎会为了季合真伤心?”   “那不是伤心。”师无我道。   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有些怪异,有些冷,息神秀从未见过。水是刚烧的,他才洗了一会儿,忽觉得有些凉,忍不住问:“不是伤心是什么?”   “季合真不是他的徒弟,而是他的道心,”师无我道,“道心碎了,他当然得闭关。”   22、   息神秀学剑至今,头回在此种情境下听见道心二字。虽是如此,他却知这道心绝非平常的道心。况且……   “道心如何能是个人?”   师无我道:“季雍弟子无数,唯有季合真随了他的姓氏,得他赐名。合真合真,自是与道合真,在他心里,这弟子大抵也算不上是个人。太上忘情,与道合真,真是个好梦。”   云上宫先人无不是惊才绝艳,也不乏志向远大的,却未有一个如季雍一般,直指青天,当真要做那云上之人。   息神秀忽问:“那季合真怎么办?”   师无我道:“他只需尽了为人弟子的本分,季雍想什么与他何干?再者,季雍待他好得很,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。”   息神秀隐约觉得这事很不对,但他脑子不如往日清醒,方才说了这些话,已令他清明渐散,人还在水里,视线却飘忽不定,落在了放在一旁的剑上。   这剑名为秋霜,剑法则为转蓬。   ——不忍看秋蓬,飘扬竟何托。他学的是转蓬剑法,实际别出心裁,少了飘零哀苦,多了秋风肃杀,足称剑术名家。若深究下去,剑意与季雍的太上忘情有几分相似,只是相较而言更为决绝。可他看似冷漠,实际心肠甚软,自然学不来季雍把活生生的人当成物件的做派。   师无我循着他目光,也看见了秋霜剑,又从秋霜剑想起对方赠与他的簪分一叶。   他那时的伤势算不得重,只是忽然没了修为,右手手筋断得粗暴,失了许多血,又在内里空虚之下走了太多路,伤了底子,三月后也养得差不多了。   救命之恩做不了假,他身无长物,伤好后不好意思贸然告辞,便留下为息神秀做点事,作为报答。   又过了一段时间,他正式辞行,临别前,对方未说别的,将簪分一叶送了他。   簪分一叶外表堪称华美,长度又极短,能拢在掌心,仿佛多宝发簪,正合他用。师无我并非寻常人,看出除却外表,这本也是难得的神兵利器,不敢收下。   可息神秀既做了决定,便不会改变心意,他不得已收了这短剑,再不好意思一去不回头,在外边看了一圈,终又回了禅院。   他们断断续续来往了六年,因都是孤身一人,逢年过节便总在一道,渐渐成了交心的挚友。   师无我想起往事,又想起现在二人的处境,不觉叹了口气。   这一口气尚未叹完,他被人扣住后颈,滚烫气息扑面而来,将他整个围住。   息神秀全身赤裸,方从水中站起,身上带着浴后的热气。   他的唇却比身体更为热烫,师无我脸上被他唇瓣擦过,脑袋瞬时热得昏沉,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好友整个扯进了水里。   衣衫被热水浸透,紧紧裹在身上,显出轮廓,却也限制了他的行动。空间狭小,师无我没有动,一手放在好友后脑,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.   他的脊背被压在浴桶边沿,难免有点疼,然而他尝过更痛的,这点便算不得什么了。   水里做这事更为方便,息神秀忍了许久,本可再忍一会儿,方才见了友人的神情,却不想再忍了。   情事之后,师无我留他稍作整理,自己换过衣裳,先去睡了。   片刻后,对方熄了烛火,掀起被子一角,钻了进来,将未着一丝半缕的身体靠了上来。   师无我搂住人,犹豫了一会儿,到底没有推开。   兴许是他们运气好,曲无弦前段时间找人在山上搭了几间小屋,暂住下来,一时半会不会离开了。   山路陡折,小径居多,并不好走,二人一早弃了马车,步行上山。   息神秀近来没怎么下过地,更没好好穿过衣裳,才走了一会儿,面上已红起来,连原本冰冷的脸容也融开。   师无我担心与曲无弦见面时候出乱子,对方察觉了,凑过来亲了亲他唇角,道:“我没事。”   他很少说这种空话,也很少说谎,师无我稍松了口气,拉牢了他微有潮热的手。   到得地方,他将拜帖与诊金放在门边,道:“师无我请见曲神医。”   话音方落,门便开了。   师无我很早就听过曲无弦的名字,却是头回见他,不免多注意了些。   这位神医成名已久,年纪倒不大,三旬左右,与他相仿,也未蓄须。相貌古拙,算不得出众,许是走过的地方多,肤色微黑,精气神倒不错。   只是他身材过于瘦削,衣衫又宽大,双袖奇长,将两只手牢牢挡住了,若非知晓他双手完好,师无我几要怀疑他两手是否还在了。   他视线未在对方身上多留,轻声细语说明了来意。   息神秀站在旁边没多开口,除了初时看过曲无弦一眼,问过一句好,只专心瞧着友人。   曲无弦没露出恶意,却也没什么好意,冷冷淡淡,听后只道:“我才搬家,事正多着,你来帮把手。剩下的明日说。”   师无我道:“夜长梦多,我怕——”   曲无弦却道:“都这么久了,再拖会儿又如何?反正死不了人。”   23、   向他求医的人要交付百两黄金,息神秀空有宝兵,生活却清贫。师无我不缺钱财,但没到富有的程度,再有下次,是万万付不起的,即便心中急得很,也只得强压下去,免得恶了这位医者。   幸而对方也许算不上仁心仁术,眼力却有,既然如此说了,那息神秀再撑一会儿还是够的。   许是对师无我的识趣甚是满意,入夜前,曲无弦单独为息神秀抚了一曲。   师无我则躺在榻上,想,若曲无弦也帮不了神秀,那时又该怎么办?   这间屋子不仅小,还漏风,夜里天冷,烛火飘摇,与露宿野外不差多少。   师无我却希望这风再冷一些。   小半个时辰后,息神秀回来了。   师无我转头,见着好友的身影,胸膛内心脏怦怦跳动,愈发激烈,连平常算得能言善道的口舌也失了作用。   他借着月光,目光细细描摹过好友面孔,想,神秀现在可还受困情欲?   息神秀的脸微微泛红,但也许只是夜风的缘故。他双眸清如冰石,可除了泛上异色的时候,向来都是如此沉静。   师无我忽然便疑惑了。   直至息神秀在他身边躺下,他还是没回过神。   “阿师?”   师无我身体一震。被褥单薄,他明知好友不怕冷,仍不免担心,将一旁脱下的外衣加盖上去。   又问:“……曲神医的琴声有用吗?”   息神秀握住他手,反将衣服还了他:“有用,我好些了。”   师无我听得出他语气的细微差别,知晓他此时的确心平气和,还未来得及说什么,身边人翻身抱住他。   “神秀?”   息神秀没有开口,被下悄悄摸到了他的手,伸出食指,与他的相勾。   他身上没那么热了,师无我反而觉得比原先更烫。屋里昏暗,他看不见对方神情,但那气息却很宁和,亲吻也比往常更温柔。   师无我忙道:“你不是说——”   息神秀道:“那又如何?”   师无我不想他会说这话,道:“之前我不好说,但你既已不受情欲所扰,我们便不该再做这事。”   息神秀却道:“为何?”   师无我道:“这不是朋友间该做的事。”   屋里安静下来,等了会儿,息神秀道:“那便不做朋友。”   师无我一时竟没反应过来,他的不做朋友,到底是情谊两断,还是……   他强抑下心中激荡,道:“……什么?”   息神秀道:“我若只与你一道,又是真心待你,便算不得淫吧?”   师无我最怕他说这句,道:“你相处过的人太少,朋友与情人有差,不是一句话的事,你不懂其中的分别。”   息神秀道:“你又相处过多少人?能辨出其中的分别?”又道,“你只说我,却没说自己,可见心里早想过和我一起了。”   这么一说,师无我也醒觉过来,他这段时间心思都在对方身上,哪有空闲想自己?   他沉默下来,息神秀却笑了一声。他原就不是个爱笑的人,近日深受情欲所扰,更笑不出,此时笑过后,却又来吻他。   师无我不愿与他起争执,没有阻止。   息神秀亲了会儿便停下了,抱着他没松手,道:“若当初出事的是周絮,你帮不帮?”   师无我发窘:“她是沧浪主人的未婚妻,我掺和什么?”   息神秀又道:“换作别的朋友,你帮吗?”   师无我道:“我虽有许多朋友,但这些人中,最挂心的是你。”   息神秀道:“我却只有你一个朋友,也只要你一个。”   师无我心里咯噔一声,不敢想他深意。   正当此时,对方又唤他:“阿师。”声音暗哑。   师无我知他是情欲起来了,终于抱了回去。   这次息神秀得了曲无弦诊治,既是有效的,理当不会似往常那般沉沦欲海,却不知为何,反比之前难满足。   几次后师无我有些受不住,对方便自己在上方动作。   身体是愉悦的,师无我心里却没有底,屋内昏沉,他目力有限,却在某个间隙,与对方双眼对上。   那双眼微微眯起,不复平常的冷漠,但光彩却是清亮的。   师无我忽然意识到,对方此时是完全清醒的。   二人下边紧密结合在一起,那处甚至可说是缠绵地裹着他,他却由着这双眼,想起另一双冷如寒潭的眼,身体不可控制地发冷。   息神秀察觉他的异处,反将他压得更紧,在他耳边问:“你怕什么?”   师无我动弹不得,只得摇头。   息神秀仍不放过他:“我让你想起了谁?”   师无我脑中一瞬间空白,也不知如何挣脱了对方压制,伸手拔出簪分一叶,反手朝自己胸膛刺下。   24、   这番举动令息神秀大惊,幸而反应够快,劈手夺下短剑,捏着师无我下巴,抬起他头:“阿师!”   师无我感知到痛楚,清醒过来:“……我没事。”   息神秀不敢再逼他,草草收场,稍作清理后,二人肩挨着肩,再没做什么,各自睡去了。   实际曲无弦的琴曲的确能起作用,但要免除后患,要花费一段时日。   师无我只怕他治不了,至于时间长短根本不在意。   因上回谈话,他想与息神秀暂时冷一会儿,待好友情形稳定下后,自己先下了山。   这两月他们一直在一起,纵是最疏远的时候,对方也在触手可及处。师无我原本不是怕冷清的人,下山时候却精神恍惚,回过神已走出很远。   直至入夜躺在床上,他依旧有些浑噩,好不容易睡着了,竟又梦见了从前的事。   醒时天仍未明,他站在窗边,沾了一身露水,一会儿想到的是息神秀,一会儿又想见八年前的自己,两个人有时合在一道,有时又一点不像。   师无我也不知自己为何总能从息神秀身上瞧见自己的影子,也正因此,他不舍得让对方吃一点苦——他已经知道那种滋味,如何能让好友也尝一遭?   可这回息神秀脱了情欲束缚,便又不像他了,二人仿佛倒了个个,又是他该做决定的时候。   师无我无法否认,息神秀的确很好,自己心中也并非没有过念头。只是朋友好做,情人难为,他宁可与对方一辈子安安稳稳做一对知己好友,也不想哪天情海翻覆,连最后一点情谊也消了。   分别短短三日,他已饱受煎熬。   前阵子与息神秀的肌肤相亲,虽非出自他本意,实际已叫他习惯这种亲昵。如今只剩他一个,夜里拥着薄衾,他周身清寒,冷得发抖,只得团起身来。   他想起翠微山的深处,云上宫依山而建,铺有三千玉阶,他看了二十多年,从未想过要走下去。   季雍关门弟子季合真,天资横溢,剑法绝伦,远胜同侪,满身光华。   常人使剑,需得用眼去看,他却是听。   他听觉生来灵敏,可以听见极微的声响,更能辨出剑势中的细小不同,所有的剑招在他眼中,都被剥去外衣,直指本源。   然而自二十岁起,与师父对招时,他只用眼去看,原就不是季雍对手,这一来更是毫无还手之力。   季雍何等人物,如何会不知内情,却未说什么。   季合真平生只有一桩亏心事,便是对师父生出了畸恋,平常慑于对方威仪,唯有对招时能光明正大多看几眼。   他想过自己的心思总会被揭露,却不想有一日,对方忽道:“……若要看,光明正大看便是,何必偷偷摸摸?”   季合真跪在他脚下,额头贴地,不敢去想师父是否猜透了一切。   战战兢兢了一段时日,却发现师父待他一如往常,当真未惩戒他。   如此便是默许。   季合真被情爱蒙蔽了双眼,没有深想,沉浸在这意外的喜悦中,时间愈久,妄念愈多,某日站在师父身边时,竟牵住了对方的手。   季雍皱眉,扭头看了他一眼,没有说话,也未挣开。   季合真欢欣难抑,只觉多年惴惴一朝散尽,世上再无有比他更幸运的人。   他年纪尚轻,自然想与心上人亲近,犹豫了两日,趁师父不注意,靠上去亲了一口。   对方积威甚重,他到底有所顾忌,着意只亲了脸颊。   季雍仍只是看了他一眼。   季合真得寸进尺,吻上肖想许久的唇。   对方抬手又放下,终是放任了他。   云上宫非是道门,因功法原因,也读道书,季合真为宫中翘楚,读的自然更多。   其中偶尔夹了几本房中术,他从前不会着意去看,此次想起师父冰冷面容,忍不住仔细翻看过一遍。   看得越多,心中越热。   情欲是人之本性,他也有,原本以为季雍那样人,是不会许他的,怎料无论他做什么,对方从无拒绝。   又七天,他终于忍不住亵渎了师父。   季雍功力通玄,年纪已然不小,但望之不过三十许人,肌肤光洁,身体不见一点瑕疵,当真似一尊玉人。   季合真情热异常,恨不得将他整个吞进腹中。   对方被弄疼了,也不过闷哼一声,任他施为,他平常冷得不像真人,床上竟也一动不动,没有一点活气。   季合真抱他在怀,无论做什么,都得不来一点回应,渐渐焦躁起来,迭声唤着师父。   因迟迟没有回应,他抬头看去,正好看见对方睁着的眼。   这双眼眸色浅淡,略带灰色,仿佛冬天落了雪的屋檐,静谧得有些过分。   ——与平常所见一般无二。   季合真如被冰水当头浇下,情欲瞬时消褪殆尽,抓了件衣裳披上,问出了那个一直不敢问的问题。   “师父对我可有爱意?”   季雍纹丝不动的神情,因这话终于有了一丝波动,他坐起身道:“你是我最满意的弟子。”   前阵子的喜悦,这时忽然变作了高不见顶的大山,将季合真压得动弹不得。   他仍不死心:“仅此而已?”   季雍眉头微蹙,似奇怪他为何问出这种话。   季合真几乎要笑出来:“既然不爱,为何许我做这些?”   季雍恢复了惯常的样子,道:“你前阵子分心太过,对剑法修行不利。只是不想你近来仍毫无长进,心思全在别的上,”他眼神又冷了几分,略有不满,“为师对你很失望。”   季合真大笑,直至笑出了泪。   许久笑声才歇,他面无表情道:“弟子对您也很失望。”   25、   说完这句,再未多留。   待独坐在房中时,季合真以手掩面,忍不住落下泪来。   他一厢情愿了那么久,浑不知对方拿什么样眼光看他,也没仔细分辨对方待他是何种感情。   此时回想,其中也有自己掩耳盗铃的原因。然而假的终究是假的,揭开了外皮,其下的真相竟是丑陋不堪。   他彻夜未眠,第二日照常取了佩剑,出门练剑。   怎料季雍站在外头,道:“步天歌乃我云上宫秘传,昨夜季合真潜入我房中盗取,被我察觉。按例应面壁二十年,以示惩戒,然而他未得手,改为两年即可。”   他身后跟着两个弟子,听了这话面面相觑,然而见宫主不曾改主意,只得上来一人一边,拿住季合真臂膀,压他往后山去。   云上宫中,除了季雍,季合真不曾怕过任何人,此时站在原处没有动,道:“师父这是何意?”   步天歌的确是宫中秘传,然而以他身份,若开口讨要,对方想来会直接给他,何需盗取这种手段?再者昨夜发生了什么二人都清楚,季雍如此说,分明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处置他。   季雍与那两个弟子道:“对外便说是走火入魔,需得静养,给他留点脸面。”   季合真怒极反笑:“您做锁骨菩萨的时候不曾说什么,现在才来处置我,不嫌太迟了吗?”   两弟子听出内有隐情,却不敢多看多想,季雍见了,挥袖封了徒弟穴道,道:“带下去。”   季合真身体动不了,临走前瞥了季雍一眼,面上露出个冷讽的笑来,原本便过于锋锐的眉眼一瞬如出鞘剑。   季雍不觉得如何,那两个弟子对上这笑,仿佛被一剑当头劈下,吓软了手脚,赶忙移开眼。   季合真不在意师父给他定下什么罪名,面壁思过更算不得什么,后山廖无人烟,他一人待着倒也清净。   第三日季雍却来了,见他坐在地上,便皱了眉,道:“这几日没练剑吗?”   季合真想过他会说什么,万万不曾想会是这句话,难得愣住。   季雍从袖中摸出一卷书,扔在他面前:“这是步天歌,好生修习。”   季合真道:“这算什么?前脚说我偷盗秘籍,后脚又把秘籍给了我,别人不知,你却知道我根本没做什么,对这秘籍也没兴趣。”   季雍这时竟叹了口气,道:“徒儿是在怪我吗?”   季合真一语不发。   季雍道:“我也是为你好。此处僻静无人来,你一人在这儿便不会被打扰,修习剑法事半功倍。”   季合真看他的目光直似看个怪物。   季雍误解了他意思,道:“思过一事只宫中知道,你莫要害怕损了声名。”   季合真道:“您让我来此,只是为了让我专心修习?”   季雍道:“不好吗?”   “好得很,”季合真站起身来,冷笑道,“都到这时候了,你竟还想我修习剑法?你要我如何修习剑法!”   季雍不慌不忙:“当年我找了三年,才找到的你,资质心性无不是绝佳,将来必不会辜负合真之名。你有如此好的条件,怎能不修习剑法?”   季合真道:“若我不肯呢?”   季雍皱起眉:“你再好好想想。”   他离开后,季合真看了眼地上的步天歌,拿了过来,枕在脑袋下面,睡去了。   此地当真没有人来,每日吃食都是放在外头让他自取,时间久了未免百无聊赖,他不练步天歌,闲来无事只好练些别的,权当消遣。   三个月后,季雍来看他,见步天歌被弃如敝履,难得有些恼怒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   季合真的剑叫做止水怀月,乃是对方早年佩剑,他将剑回鞘,道:“师父想我做什么?”   季雍冷静下来,道:“你在与我呕气。”   季合真只笑不语。   又三月,季雍见他仍不肯碰步天歌,沉默了会儿,道:“之前是我太惯着你。宫中不需你做什么,你若再不听话,便永远留在这儿吧,对你也好。”   季合真却道:“永远留在这儿的确挺好。”   季雍看了他一会儿,没有说话。   他之后又来了几回,季合真却没松过一次口。   起初季雍很是平静,时间拖长了,也开始着急,某次没控制住情绪,竟掐着徒弟脖子,将人抵在石壁上,道:“合真合真,你是要与道合真的,如何能止步于此!”   季合真头回见他失态,断断续续道:“不过一……一个……名字。”   季雍眯起眼,手下力道更大:“你既叫了这名,如何能回头!”   若非不方便,季合真几乎要笑出来:“您为……为何……比我还……还——”   直至发觉对方闭了气,季雍才松开手,任人摔在地上。   他并未真正起杀心,没过一会儿,季合真便醒了,见他站在跟前,撑坐起来:“我不会学步天歌的。”   季雍不解:“此乃云上宫不传之秘,不知为多少人觊觎,你怎能不学它?”   季合真低低笑了几声,道:“天下人都说我偷盗秘籍又如何?我知道自己没做过便够了。可若我学了步天歌,又算什么?与偷盗秘籍有何异?”   他抬头看对方:“这事不能做。”   季雍道:“你且想清楚。”   两年期满,季合真想法未变。   季雍道:“你既静不下心,便再待两年吧。”   没有人喜欢被囚的日子,季合真面上不显,实际憋了许久,原先以为师父不过是威胁,此时方知竟不是假的。   ——若他不肯顺从,关上一辈子也可能。   然而他年纪尚轻,还未学会低头,笑道:“您再关我三十年,我也不会碰步天歌的。”   季雍看了他一会儿,点了他穴道,将步天歌摊在他眼前。   季合真一口气憋了两年,此时身体不能动,连目光也移不开,只觉心如火烧,气血翻涌。   他目光落在秘籍上,心思却早飘远了。   过了许久,季雍才解了他穴道。   两年。季合真头回肃容,拔出了止水怀月。   季雍原以为他听话了,不想徒弟一剑向他刺来。   二人修为有差,纵然季合真拼尽全力,耳朵没有错过一点细节,也撑不过百招。   季雍道:“你若要杀我,便认真习剑,想来那一日不会远,到时谁也阻不了你。”   季合真知他这话出自真心,却道:“我不是什么一言九鼎的大人物,但说过的话万万不会更改,说了不想学,就是不想学。”   季雍蹙眉,正要说话,见徒弟左手持剑,划过右腕,之后一掌劈在腹下。   季合真唇角挂着血,笑道:“云上宫弟子入门时,需由师长在丹田放入气种,如此方可修习内功。若我没记错,要离开云上宫,只需废了修为便行。今日我将右手也废了,师父肯放我走吗?”   季雍死死盯着他,过了会儿,竟也低头呕了口血,眼神忽地涣散:“合真合真,你是要与道合真的,”又道,“徒儿莫怕,待为师找药来治好你这伤。”   第一句话他曾说过一遍,当时季合真没多想,现在听来,却有了了悟,从外及里,身体霎时冷透了。   他看着对方唇角的血痕,仍道:“师父肯放我走吗?”   季雍看着他,像在看一件难解之事。   云上宫三千玉阶,季合真头回走下去。   残破不堪的丹田气海再无法给他任何温度,鲜血自腕间淌下,落在洁白的玉阶上。他经过之时,所有侍立在旁的弟子尽皆低头,唯有那人笔直射来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。   那人看着他一步步走下山,不曾说一句话,也不曾移开目光,似乎在等他回头。   可他如何会回头?自废修为,又毁了用剑的手,已经断了自己的后路。   云上宫季合真,天资横溢,剑法绝伦,远胜同侪,满身光华,只有一桩不可与人说的事,便是对师父生出了畸恋。   如今这唯一的一桩错处,也没了。   26、   师无我一人待了月余,息神秀才到。   那天,客栈中人与他说,他的朋友找来了。   他问人在哪儿,推开窗,便看见好友站在楼下,抬头望过来。   许是天候转暖的缘故,他仍是一身白衫,但再不会让人想见冰雪,反倒像天边一抹流云,又轻又软。   于是师无我的心也软了。   可如今他胆子小了许多,话到嘴边,不知怎么开口,只得笑着招好友上来。   息神秀仍旧坐在他对面,手里捧了杯茶,却没喝,只一意看他。   师无我脸上挂不住,转过头,道:“曲神医把你毒哑了不成?”   息神秀轻声道:“没有。”   师无我道:“那你是恼我自己跑了,扔你一人在山上?   息神秀道:“是我逼你太急。”   他这么一说,师无我想起月前二人谈话,不敢多说,只得道:“你身体好些了吗?”   息神秀道:“曲神医为我抚了一月琴,已无事了。”   师无我道:“那便好。”不说话了。   息神秀忽道:“求曲神医诊治要百两黄金,沧浪主人那里也不会简单,你许了什么?”   若放在从前,师无我绝不会与他说,但这一月间,他想着前尘往事,偶尔会想——试试如何?   纵然将来神秀恨他恼他厌他恶他,朋友或是情人都没得做,情谊两断,他尽数担下便是了。   他笑道:“你咬我时候没察觉吗?”   息神秀微惊,不知他意,过了会儿想起他肩上的伤,略有恍然,但仍不知具体,只心内有不好预感。   师无我道:“我修习的内功与寻常人不同,根系于丹田内的气种,气海被破后,气种仍在,只不过似无根浮萍,九成内力散入经脉,润泽血肉。”   息神秀很少在面上显露出情绪,此时抿紧了唇,直似要拔剑。   师无我浑若不觉,道:“我气力不足,但若受了伤,要比一般人好得快些。既对我有效,对别人也是有效的,沧浪主人自小体弱,我以此做偿,他总不吃亏。这事不算隐秘,他知道我来历,便猜出来了。”   见息神秀面色铁青,他又笑道:“放心,伤不了性命的,我至多给他半身血。”   息神秀低头看手中茶水,睫羽轻颤,仿佛湖边轻抖羽翼的水鸟。   过了半晌,他道:“我若不问,你是不是永远不会与我说?”   师无我道:“若是之前,你问了我也不会说的。”   息神秀道:“现在为何肯说了?”   师无我想了想,道:“挟恩求报的确是个好法子。我与你说了,你心中觉得亏欠我,无论将来发生什么,总不会对我太差,避而不见——这便够了。”   息神秀脸色原本很不好看,这时忽地松融下来,道:“我那时也是这么想的。”   二人见面的时候,便已有些晚了,此时天暗下来,他看着友人点灯,仿佛又回到了禅院。   师无我容貌不可说不好,若他肯温柔相对,当真如春风和沐,叫人心旷神怡。若收了笑容,却又如冰冷的剑器。   这两种模样,息神秀都见过,但从未见过他此时的模样。   对方目光落在烛火上,眉眼间有一种轻盈的神态,息神秀觉得他仿佛在笑,又仿佛没有,仿佛说的是玩笑话,又仿佛再认真不过。   可他知道自己说的不是玩笑话。   想及此,息神秀道:“我身体已没事了,你……你要往哪去?”   师无我叹了一声:“一月不见,你这是要赶我走?”又道,“我去多要床被褥。”   说完并未离开,等息神秀回答。   息神秀再不知事,也知他暗示,实际二人说了这些话,他早猜着对方意思,此时听了这句,有种重担落地的释然。   “我等你。”   师无我拿了被褥,却未马上回去。   他想着等会儿要说什么,似乎有很多过往要与神秀说,往深的想想,似又没什么好说,倒可当个故事说给他听。   只怕他听了,要笑故事里的人傻气。过了会儿,他又想,神秀怎会笑我,他只会心疼我罢了。   师无我忍不住一人笑起来。   回屋时候,息神秀已不在原处。他知好友脾性,若他要等,多半坐着不会挪地方,因而有些意外。   他往内走了几步,见息神秀半跪于地,一手撑在床上,另一手抚着胸口,喘息声重,似极为痛苦。   师无我心内咯噔一声,快步到他身边,曲起一膝,探看他情形。   对方察觉他来,转头看他。   二人面孔对上,师无我抓住他手臂,急道:“怎会这样!”   息神秀双眼已成金色竖瞳,不复一点神智,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,喉间忽嘶吼了两声,朝他扑上来。   师无我反应不及,被他压在身下,脑中转得却快。   如曲无弦这等人,若没把握,是不会让人离开的,他也不信对方看不出神秀是否好全。他从曲无弦,想到沧浪主人,又想到周絮,想到元宵那日,周絮带来的令他醉过去的美酒,与好友分享的圆子,甚至想到墙角被打翻的蔓金苔。   想的越多,他心上越沉。   喉间剧痛令师无我回神,已经完全丧失神智的好友遵循本能,死死咬住他喉咙,像咬住猎物的野兽。   师无我险些以为自己要被他咬死,却说不出话,只得勉力去推。   正当此时,耳边传来裂帛声,双腿被人打开,热胀的阳物如烧红的铁杵,硬生生挤进他体内。   此种痛楚不同寻常,师无我脸色惨白,什么都想不见,近乎绝望地挣扎起来,待那物完全嵌进来,他已疼得差点昏厥过去。   于息神秀而言,他的推拒不过蚂蚁撼树,不痛不痒,甚至更刺激了他,胯下抽送起来,且速度越来越快。   师无我被压在下头,又被咬住喉,对方阳物硕大,根本没做准备,下边早见了血,空气中弥撒开血腥气,对方不过插了几下,他已痛得昏过去。   只是不过一会儿,又被疼醒了。   27、   过度的疼痛令师无我动弹不得,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,僵直躺在地上,任人摆布。   许是知道他无力挣扎,对方终于松开口,撕开他衣衫。   师无我并不如他外表那般清瘦,自当年后,为求自保,他改为左手用剑,保留了几分武人体魄。息神秀咬他锁骨,咬他肌理结实的胸膛,甚至咬他乳首。   不待人反应,又咬他腹上紧绷的皮肉。   师无我昏昏沉沉,身上断断续续地疼,似被针扎着,身体里进出的那物却着实太热太大,插进来时候像直接顶到了喉口,拔出时候仿佛要把内脏也带出去,没一会儿,就去了他半条命。   他掀起眼皮,看身上人,视线有些模糊,只瞧见双金灿灿的眸子,叫人看得心悸。   息神秀许是嫌不方便,又捞起他腰,把人抱在怀里肏弄。   师无我只靠他手臂着力,向后仰着头,散在地上的长发如漆,随对方顶弄,似水流淌过。   也不知多久后,揽在腰上的手忽地收力,对方一个挺腰,阳物插进深处。   痛至极处,师无我下边已没什么知觉,只模模糊糊感觉到身体里一热,不似寻常的精水,竟叫他整个小腹都发烫,恍如火烧。   息神秀没放开手,仍抱着人亲他汗湿的脖颈,胯下蠢蠢欲动,怕不多时还要继续。   师无我得了喘息,渐渐回复清醒,花了一会儿功夫明白现下处境。他心知好友神智迷失,是万万不会顾及他的,照此下去,自己承受不住,多半会身死。   上回险些被好友强迫,心中想着还他一命,这次他却想,若神秀不清醒倒还罢了,若他醒来,见得这一切,会如何伤心?   做朋友做情人都可以,可人不在了,什么都晚了,他若出事,神秀必定会悔,有三戒在前,只怕更难走出。   一边想,师无我左手在散落的衣衫里摸着一点冰凉。   簪分一叶。是神秀送他的簪分一叶。   许是因为从前的经历,他忽然多了几分安心。   身体里软下的那物又开始胀大,师无我深吸口气,攒起几分气力。   息神秀歇够了,正要抽送,眼前跃出一道剑光。   他没有制住对方的手,师无我身无内力,根本阻不了他,可手里有剑的师无我,却是不同的。   屋内半昏,这一剑仿佛漆黑天幕上忽然掠过的流星,因为没有内力支撑的缘故,光芒十分细小,可正因此,多了几分飘忽诡谲。   息神秀不是平常状态,剑光映在他瞳孔中时,才似忽然醒神,伸手去抓。   师无我不想伤他,因而选的是能刺激疼痛的穴位,见他张开手掌,剑尖趁势点上劳宫穴。   这一剑未有落空。   息神秀手顿在半道,对着掌中血痕愣神,师无我气力用尽,不及想有用没用,却见对方愣过之后,竟又伸手抓向剑尖。   若是寻常的短剑倒无妨,簪分一叶却是罕见神兵,吹毛断发,前头师无我力道掌控好,才没伤他筋骨。   这么握上来,这只手却要毁了。   师无我心弦霎时绷紧,正想撤剑,身体里那物微微退出一截,又狠狠捣了进来,迫得一直没发声的他忍不住低吟,手里再握不住,簪分一叶坠地。   “咔”,他尚不及心惊,腕上一疼,竟是被直接折了手。   于此同时,息神秀退出他身体,提了他断手,将他整个人翻转过去,紧紧压在地上。   师无我脸贴着地,下身却被抬高了,对方胀大的阳物又肏了进来。   下边早已湿泞不堪,那物进出之间,除了皮肉拍打声,更有黏腻的水声。   声响中夹了滴水声,他听了会儿,竟不知是自己的血,还是对方掌心的血,又或是精水。烛火不知何时熄的,对方压在他背上,黑暗中只能听见粗重喘息,仿佛不是个人,而是只兽。   而兽是不懂得克制的。   师无我说不出来话,只能在心里想,该怎么办……该怎么办,我若死了,神秀怎么办?   身后人不懂他心思,又一次射在他体内。   腹内滚烫,师无我的身体却一点点冷下来,在对方阳物再一次勃起时,没气力维持清醒,昏了过去。   息神秀眸中并无半点波动,浑不在意,甚至因他安静下来,将他当做什么吃食似的,从头到脚舔了个遍,情欲起来,又掐着他腰肏弄。如此来回折腾了好几次,也没放开人。   师无我醒来时,身上无一处不痛,手脚被裹住,半点动不得,幸而眼睛能看。   外头天暗着,他好一会儿才发觉身上是条薄被,此地却不是昏迷时所在。  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,他勉强有了点力气,从束缚中脱出。左手折了,右手不好用,花费了一点时间撑坐起身,好不容易站起,腿下一软,跌了回去。   屋内陈设陌生,但又有些熟悉,他想了许久,才想到这或许是曲无弦的居处。   他曾在别的屋里睡过几晚,大体上有相似。   这会天色微明,屋里细节愈发清晰,师无我赤裸的身体沾满干涸的血迹与精水,肌肤上无数青紫咬痕,惨不忍睹。   他不在意自己是什么模样,只缓慢看过屋内每一处。   没有人。   他方醒来便知道,屋里只有他一个,没有曲无弦,更没有息神秀。   而此时,离昏迷时候,已过了一日夜。   28、   师无我认得那床薄被原是客栈中的,猜测神秀醒来,见他情形不好,带他求曲无弦相救。   可曲无弦另有目的,如何会救他?   若说之前不过是无证据的推论,现在这二人一齐不见,却说明他所想无差。   他站不起来,便坐在地上,想,神秀见我那模样,必定着急,不知曲无弦拿什么哄他,将他骗走了,又或者用了什么手段,将人带离。只是无论去了哪儿,都不是以我现在情况能将他找回来的。   江湖中若要找人,沧浪主人是最好选择,但师无我不信他了。   又过了一个时辰,他攒足气力,翻到件曲无弦的衣服,勉强穿上。   更有一桩令人高兴的事,他找到了簪分一叶。   师无我脚下虚软,一步走出,如踩在棉花里,断了的左手暂时得不到医治,右手许是知道他困境,难得能使上些力,至少令他得以将短剑扣在手心,藏在袖里。   他身体状况差至不能再差,但不能再耽搁了。   天已大亮,倒叫师无我稍方便了些,只是走不多时,他双腿软绵,再无气力,坐在树下休憩。   待时候差不多了,他方要继续行路,却见前面山径上冒出个头。  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年,身材瘦削,衣裳普通,但精神极好,走路轻快,若年纪再小些,到似附近村落里的牧童。   师无我见了他面孔,微微蹙眉,只是他身体一直不舒服,这神情便也不明显。   二人相距十来步远,那少年眼力却好,竟看见了,跳着走近问:“叔叔要帮忙吗?”   师无我没气力,仍勉强笑了一笑,轻声道:“我想见季宫主。”   少年“啊”了一声,问:“这是谁?我怎没听过?”   师无我道:“你必定是听过的。”   少年又“啊”了一声,极缓地眨了眨眼,长长的睫毛几乎将眼里的光遮尽了,才道:“那你是谁?”   这当真是个好问题。师无我袖中的手指摩挲着簪分一叶的剑柄,道:“我是季合真。”   “啊!我知道,”少年拍手欢喜道,又看了眼师无我,撇下嘴,“可你一点不像。”   师无我自然不像。曲无弦衣衫宽大,他穿着倒不突兀,只是长发披散,既未束发也未戴冠,十分失礼,发下的面孔惨白,眼中神光黯淡,似命不久矣。露在袖外的左手明显扭曲,合上脖颈上斑驳的痕迹,再狼狈不过。   他心知肚明,因而半点不恼,笑道:“你过来,我给你看样东西。”   少年有些怀疑,但又觉得他实在没威胁,便走了过去。低头看去时,雪刃朝他眼睛刺来,吓得他身体一僵,而剑尖与他眼眸相距分毫。   簪分一叶轻巧,到底有分量,师无我连举手都难,遑论持剑,正要开口,那少年噗哧一笑,向后退开。   “师兄胆子真大,也不怕伤了我。”   师无我放下剑:“你喊我什么?”   少年道:“我随师父姓,排行十八。”   师无我原是季雍关门弟子,行十七,若对方所说属实……   “他收新弟子了?”   季十八歪头想了会儿,道:“我喊他师父,实际记在师兄名下,正经算是你徒弟。”   师无我皱眉:“什么意思?”   季十八道:“你现在没认我,我姑且喊你师兄占点便宜。当年你虽走了,名字可还未划去,师父……哦,要叫师祖,师祖他老人家说你总有一日会回来,以你年纪该有个徒弟,便挑了我。”   又问:“你怎知道我是云上宫的?”   师无我道:“上回西宁城里,你就出现得古怪。神秀一看便知不好惹,寻常人哪敢撞上去。”   季十八不太高兴:“怎么可能就这么猜着我身份?”   师无我声音愈发轻了:“除了云上宫的人,谁会关心我用什么剑呢。”   方才动过手后,他身体更糟,怕拖久了误事,道:“你既来了,想必季宫主也……我想见他一面,求他桩事。”   季十八却笑了:“这回你可猜错了。江湖传闻多有不实,六年前师祖收了我后,就离宫了,这些年没回来过几次。”   师无我的确没料到,问:“他做什么去了?”   季十八从袖中摸出只瓷瓶:“喏。这丹药以大海极深处才生长的鬼草制成,吞下后能重聚气海。你若吃了,大概能留下一成功力。”   师无我看着瓷瓶,道:“原来他是让你送这东西来。”   “你!”季十八本想问他如何猜到了,到底没问,只道,“你吃不吃?”   师无我道:“自然吃的。”   季十八挑眉:“师祖说你脾气倔,吃软不吃硬,要你治伤比登天还难,让我无需着急,好好磨着便成,怎么——”   师无我道:“我的情郎不见了,若不如此,要怎么带他回来?”   季十八险些忍不住又“啊”一声,脑袋里情郎两字转了好几圈,才定下心神:“那……”   师无我知道他要说什么:“季宫主无论想我做什么,我都应下。”   季十八有点委屈:“师祖只让你等他带药回来,把手也给治了,”又问,“你后悔离开云上宫吗?”   师无我笑意微顿,垂下眼,道:“走了两步,我就后悔了,习惯了强健的身体,现在每走一步都是折磨。两百步时,我更悔了,我恨师父,想,我应当好好练剑,来日杀了他,才算对得起自己。两千步时,我谁也不记得,因为疼——我突然便不后悔了。”   季十八好久没说话:“……你喊他师父了。”   师无我愣了一下,才笑起来:“是啊。”   29、   季十八背他下山时候,只觉耳边气息一点点轻下去,呼吸却热起来,提心吊胆,生怕还未到地方,人已丢了命。   师无我道:“没事。是药效起来了。”   那药不知季雍从哪拿到的,甫一入腹,他便觉得五脏六腑绞在一起,疼得厉害。幸好最近疼多了,他已习惯,撑了下来。左手也接了回去,外表虽仍十分糟糕,实际比原先好太多。   季十八乃是练武之人,背他不算吃力,知他没事,抱怨道:“你身上好重的血味,难闻死了。”   师无我没有应他,过了会儿才道:“是我识人不明,错信了人,害了自己,也害了他。”   季十八对这些不感兴趣,问:“你之前身边那人就是你情郎?”又道,“一看剑法就不错。”   师无我笑道:“岂止是不错。”   季十八不想说话了。   他不懂医术,安置下人后,想请个大夫。   师无我拦下他:“备好热水、干净衣物,还有伤药便成。”   季十八年纪小,未经人事,并不真正清楚他遭遇了什么,虽不免担心,到底听了这话。   师无我比之常人恢复速度快许多,如此才撑到这会儿,正好又得了药,回复了一点修为,身体渐渐好起来。   那时息神秀神智不复,但下手有些分寸,虽说是咬,并未见血。下身却伤得厉害,沾水后极疼,他没闲心多想,用温水将身上脏污洗净了。   伤药是季十八从云上宫带出来的,效果极好,师无我用过后,觉得好了许多。   只是他伤得太重,睡了一晚后,仍是发起热来。   季十八一面嘲他现在连个普通江湖人都不如,一面送药喂饭与他。   师无我连烧了整整七日,每日都在半梦半醒间,提不起一点精神。热度退后,因着鬼草的缘故,身上轻松许多,虽不如全盛时,比之前几日,似脱了镣铐,堪称脱胎换骨。   簪分一叶躺在枕边,他握上去时,感受到身体内如涓涓细流淌过的热息,眼中起了些涩意。   ——原以为不在乎,如今看来,倒是高估了自己。   季十八这几日没闲着,找了云上宫弟子打探消息。进屋时候,他见对方坐在床头,脸色终于有了点血色,忍不住道:“你可真会挑时候。”   师无我睡多了,脑仁正疼,听他语气怪异,问:“怎么了?”   季十八悠然道:“有个坏消息,还有个好消息。”   师无我只问:“有神秀消息了?”   季十八哽住了。深呼吸后,他才道:“三日前摩罗教复出,新任教主荒淫好色,教众正到处抓些美貌女子,学过武身体强健的更是首选,江湖上稍有些姿色的人人自危。”   师无我神情平静:“这便是你说的坏消息?”   “这是好消息,”季十八认真道,“摩罗教与云上宫关系不差,有新教主主持大局,对我们有好处。”   师无我已有预感,问:“坏消息呢?”   季十八神情倏然悲痛:“新教主名叫息神秀,仿佛正是您那位情郎。”   师无我不在意旁的,只需知道好友安好,已心满意足,再者,比之旁人,他深知荒淫这词与神秀绝扯不上关系。   有三戒在,他若有一分清醒,便不会做出这等事。反之,他没了清醒,这事便不会是他做的。   除此之外,他只怕这消息是人有意传出,真实情况并非如此。   然而无论哪种,师无我都不会畏怯,纵然天涯海角,只要神秀还在,便总要找他回来。   他笑道:“这可巧得很。钟师伯当年正是单人独剑,入的地下城,此番我效仿先人,不定也能领个摩罗王回来。”   季十八不甚真心地与他拱手:“那祝您心想事成。”   师徒二十载,师无我回想起来,对季雍未尝没有愧疚。但愧疚之外,尚存芥蒂,此番因息神秀的事,他才与季十八同行,只等见了季雍,还他这份人情。既是如此,他将季十八看作云上宫的后辈,而非弟子,对他并不多要求,日常相处随意,即便听他这么说话,也没生气。   再者,这事的确难。他一身修为去九存一,右手半废,已不是当年的季合真,若要入摩罗教,需得从长计议。   季十八与他说完话,便退了出去,只是转眼又回来了。   “有人找你。”   师无我想,莫不是神秀回来了?但随即醒觉若真是如此,季十八必定不是这反应。   周絮进门,见他坐在床上,道:“你受伤了?”   师无我在见她之前,曾有怀疑,此时心平气和,知晓是自己想偏了。看人当看剑法,周絮心思简单,甚至比从前的季合真更为纯粹。   他问:“你怎找到我的?”   周絮听他说话中气尚足,放下心来,笑道:“有宫玉楼在,我怎会寻不见你?”   这个名字叫师无我一霎提起心。   那酒与圆子固然是周絮给他的,究其来源,却是沧浪主人的手笔。他坐在床上没动,回以一笑:“你怎会突然寻我?”   周絮难得肃容:“我不知你与息神秀究竟有何渊源,但他的的确确是摩罗王。前阵子你对他身体那般上心,我知道这消息后,放心不下。”   师无我越听别人这么说,心中反而越是高兴:“天底下我是最熟悉他的人,因而知道他绝不会是传闻里那般人,总要亲眼见一回。”   周絮却笑了:“巧了,我也这打算,想去地下城看一看。”   师无我心内咯噔一声,不知她用意,面上却恍若平常:“你去做什么?”   周絮道:“我早想见陆华存,但一直未得机会,此次她既不知什么原因留在地下城,我自然不会放过——可不是为了你。”   师无我忽问:“陆华存美吗?”   30、   周絮错愕,直似头回认识他。   “你竟问这个?我虽没见过她,但听闻美得很。”   师无我道:“这便对了。她容貌美,剑法亦高,江湖中鲜有及得上她的。摩罗教既要搜罗这样女子,会否放过她?”   周絮低头想了会儿:“宫玉楼曾与我说,陆华存是个心无旁骛的剑痴,若无引动她心的,绝不会贸然出行。”   “地下城里,却正好有个能引她心动的人,”师无我道,“那位不知来历的神秘剑客,正是我最放心不下的。天底下剑法顶尖的高手无一个是无名之辈,此人既能败祝东亭,背后会是何等骇人身份?”   周絮莞尔笑道:“你这么一说,我也心动得很,想赶紧去见识一回。朝闻道夕死可矣,有那神秘剑客,有陆华存,还有你那好友,世上再无这么好的地方了。”   可宫玉楼绝不会让她死,师无我深知这点。这二人虽做不成夫妻,但感情向来极好,其中点点滴滴,十几年下来,是假不了的。   大沙漠白日酷热,夜里严寒,除商队外向少行人,不是个好地方。当年摩罗王一手立下教派,却不知为何将总坛放在这天下少有的苦地,之后耗费偌大苦功,建了一座地下城,夜暖日凉,勉强可以待人。   即便如此,摩罗教与最近的绿洲隔了一段距离,食水仍是大问题,生活远算不上舒适。   两头骆驼停在一片戈壁上,午时刚过,正是最热的时候,沙粒高烫,落脚都难。   前面一头骆驼上的人黑袍罩身,半点肌肤不漏,这时忽伸出只手,摘了兜帽,正是周絮。   她长发冠起,眉画得浓了些,面孔也抹粗糙了,看着不过是个有几分俊美的普通青年。   “按我得的消息,应当就在这左近。”   师无我也摘了兜帽,与周絮不同,他散下长发,低下头时,大半张脸孔都看不清,只露出一点下颔,一眼辨不出男女。他心道,这消息是从宫玉楼给的,若是真的,里头必定做好了应对准备。   然而他也留了一手,叫季十八先与云上宫传消息,回头再通知祝东亭,祝东亭担心弟子安危,自然乐意跑一趟。   摩罗王麾下有黑白二枭,白枭主内,黑枭主外,黑枭下又有无数散子,周絮捉了个领任务出来的,换了他衣裳,来到此处。   师无我左手不便,容易露陷,只得配合着扮成被掳来的女子。   二人等了会儿,自有同样装扮的散子前来交接。   周絮出示了信物,指了指后头的师无我,道:“这个要送到教里。”   她平日里除却练剑,是个极富有生活情趣的人,又有沧浪主人相帮,几乎什么都学过一点,也通口技,伪装男子声线时惟妙惟肖。   那散子道:“看着病怏怏的,身体怕不太好。”   周絮微怔,不意会遭遇这事,耳边忽有声来,正是师无我传音给她。   她闷声笑了会儿,道:“这是云上宫季雍的嫡传徒孙,正好有事才在外头,被我遇见。若不是我用了药,还抓不住她呢。唉,就是药效太强,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。”   那散子有些迟疑:“云上宫主的徒孙……不太好吧。”   周絮道:“我们连陆华存都抓了,还怕这个?”   那散子道:“陆华存是自己来的,我们也不想惹上洗心剑派啊。”   周絮想,当年摩罗王何等人物,怎想三十年下来,摩罗教沦落到这般田地。心中这般想,与他又套了些话,可惜对方所知有限,任她耍尽手段,也没得多少消息。   摩罗教入口正在一片裸岩后,骆驼被人牵走,周絮抱起“行动不便”的师无我,跟在那散子后面。   这下头空间极大,壁上点了烛火,与地面上的炎热不同,凉快得很,教众也不多,三三两两,没什么声响。   一路没人说话,仔细观察周边,只觉并无什么高手。   到得隐蔽处,二人颇默契地与那散子并行,一直佯装虚弱的师无我抬起左手,按住那散子后颈,对方立时委顿倒地。   待师无我也换上散子衣饰,周絮道:“若不是你抱不动我,我俩便可换一换,事也简单了。”   她日常为了与人动手方便,才不穿裙,实则也爱美,此次本有机会穿回正经女装,可惜同伴不行,又给错过了。   若仅一张脸,师无我还能掩饰,站起必定要被人发现破绽,不得不被她抱了一路,只觉比被息神秀抱着时更为窘迫,此时听她抱怨,也是无奈。   周絮又道:“等会我俩分头行事,若发现什么,便留下暗号,若非万不得已,千万别暴露身份。我倒不怕,却不想一个人来救你,这也忒吃力了。”   师无我告诫她:“我自有法子。这摩罗教如今看来不成气候,但到底有高人在,你也千万别掉以轻心。”   周絮不过与他玩笑,自然承了这番好意。   师无我说自己有法子,并非玩笑。二人分开后,他屏息细听,每每在人来前避开,在这地下城中,如入无人之境。  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,他一路行来,未遇险阻,找见一间密室。   脚才踏进去,便有人道:“出去!”   师无我见到人前未有多想,此时听见他声,五味杂陈,一齐涌上来。   里头那人见他不发声,以为人走了,过了许久,忽听见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。   “我当真出去了?”   息神秀急奔出来,见那人摘下兜帽,脸色虽不好看,但精神尚可,正要开口,不知想到什么,生生止住,又转回了身。   师无我也在看他,发觉对方身上并无外伤,只消瘦许多,神容憔悴,悄悄松了口气。见他要避开,冷笑道:“你若再敢走,我便当真生气了。”   31、   息神秀如何舍得走,可又怕极那日之事重演。   那会儿他似躲在身体里看另一个人行事,眼睁睁见师无我在身下气息渐微。及至情欲消退,他赶忙察看友人情况,却发觉对方躯体冰冷,已没了生息。   息神秀不死心,拿被褥卷了人,去寻曲无弦,一路往怀中人体内输送内力,但求一线生机。   曲无弦将师无我放在屋里,与他另觅它处说话,并未去看。   不顾对方心急如焚,他道:“我只治内息,外伤可治不了。”   息神秀闻言,便要带走师无我,找别人救治。   曲无弦道:“你若将他留在这儿,兴许还有救。若带他走,便连一点机会都没。”   息神秀道:“你不是说你救不了吗?”   曲无弦道:“我救不了,却自有人来救。”   这句话一说,息神秀握上秋霜剑:“你早知道我会来!”   曲无弦往后退了小步:“别!别动手!你可知自己的身世来历?”   息神秀与老和尚相依为命惯了,对这些并不执着,拔剑道:“我只想阿师安好!你若不能给个准信,我便找别人!”   曲无弦拿他这种人无法,只得道:“莫急莫急!有人救他,至少性命无忧!”   息神秀仍不信他。   曲无弦道:“师无我有些特殊,我们不会真要他命。”   息神秀不在乎师无我背后有什么隐秘,只听见不会要命,崩了许久的心弦才松下来。   曲无弦趁势道:“可我们能救他一回,下回却不一定了。”   “有话直说。”   曲无弦道:“当年钟疏风与摩罗王成了婚,然而蛟龙性淫,人身难以承受,终会沉堕欲海,耗尽精血,即便有钟疏风相陪,摩罗王仍芳华早逝,只留下一个婴孩。钟疏风将孩子交给一位朋友后,心伤太过,不久也辞世了。”   息神秀冷脸相对。他对江湖事知之不多,听见钟疏风这名字便愣了,由摩罗王才猜着这是那任云上宫主的名字。   曲无弦错以为他性情隐忍,道:“那位朋友为避麻烦,改了你姓氏,随了摩罗王的。只是你娘当年未能脱得本性,你如今也长至这般大了,又能如何呢?”   息神秀对这些听过就罢,问:“你想做什么?想我做什么?”   曲无弦只觉与他说话十分憋屈,却不得不忍下好言相说:“蛟龙遇水而能生变化,摩罗王将摩罗教总坛设在大沙漠里,以此遏制自己本性。你若要神智不失,不如往摩罗教看一看,教中亦有忠心耿耿的老人,一直等着摩罗王归来。”   息神秀趁他说话时候,理顺了事,道:“你明知治不了我,却将我放下山去,以至于害了阿师。”   曲无弦不曾料他根本不接话,愣过后道:“不过受人之托罢了。再者这根本不是病,你天性如此,要我如何治法?”   息神秀问:“是谁要你害阿师?”   曲无弦这回真惊住了:“你为何这么想?”   息神秀道:“我若一直在山上,你们做什么都方便,何以放任我下山,节外生枝?托你这事的人,要害的是阿师,并不是我。”   曲无弦回过神:“你想错了,这不是害他,说了我们不会要他命的。经了此事,他必定恨你,如此你二人也能有个了断。这是好事,你也不想他被你拖累吧?”   息神秀很是奇怪,心道,阿师若记得这事,必定知道我是失了神智,至多有些怕我、担心我,为何要恨我?   反反复复想了几遍,也不懂何以对方认定阿师会恨他。   曲无弦以为他被最后一句话打动,道:“你与他待在一道,只会害他,分开对你俩更好。”   息神秀自知晓贪淫是自己本性,已明了这次只是运气好,若有下回,阿师性命难保。摩罗教中或许有线索,值得他去看一看。   他问:“我若走了,你们要如何与阿师说?”   曲无弦见他松口,笑道:“到时我们不与他说,他自己也会知道的。”   息神秀道:“我见识少,你不要骗我。”   曲无弦竟不知他说的真话假话。   息神秀与他越往大沙漠走,身体越有种被束缚的感觉,却也使得他能保持住清醒,几日里未有一次起情欲。   到了摩罗教,他发觉这地方空空荡荡,只剩几个老人和零零散散的教众。   曲无弦此时已不见了踪影,教中白枭乃是当年摩罗王的旧部,见了息神秀大为感慨,给他安排了住处。   息神秀不在意自己几近被软禁的状态,待在密室中,趁着沙漠中特殊的环境,探寻解决淫欲的方法。   他身上的蛟龙血脉分薄了许多,上次爆发过,若无特殊情况,短时间里原本不会被引动,一日后却忽然起了欲火,险些失控。   只与他见过一面的白枭又来了,且带了个女子。   息神秀没与他多说话,直接拔了剑。   这欲火起得突然,没得也快。他事后仔细想过,觉得自己的吃食或许被动了手脚。   常人受不住不食不饮,他修为高深,能捱过更长时间,却也不是长久之计。   息神秀缓过后,知道此地不能久留,仗剑闯出去。   教中没什么人,自然拦不住他,眼见便能返回地面,忽有一道剑气凌空斩来。   息神秀避得快,仍被断了一截发。   他并非冲动之人,知晓此次只是警告,对方虽是暗中出手,剑法仍比自己高一截,便又退回密室。   后几日他不敢再碰吃食,然而他的情欲被引动过,时间久了,仍会一点点攒起,迫他至绝境。   性命与神智清醒,对息神秀而言都重要,他已有打算,若真到无可挽回时,便先一步自我了断。   只是不知他运气太好还是太坏,竟先等来了师无我。   师无我听他说完这些时候的遭遇,想着面前人竟是被饿瘦的,心疼极了。   然而心疼之外,他仍有些气恼:“早同你说过,往后遇见事先与我好好商量,为何又自己做决定?”   息神秀目光停在他脸上,一瞬也不舍得挪开:“若不随曲无弦走,我怕他们不救你。”   以他描述,那时必定有人救过师无我,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心思,没留下施救痕迹,叫他以为自己不过是侥幸活过来的。   师无我仍恼他:“他们既然不要我命,哪管你做什么?你若放心不下,走至半途折回来便是了,曲无弦武功一般,绝拦不住你。”   息神秀看着他眼睛,道:“我那时没想到。”   他态度实在太好,师无我叹了口气:“是我把你惯坏了,叫你抓了我软肋,连与你生气都不能。”   32、   息神秀只专心看他。   师无我见他肤色微暗,这些日子不止被饿着了,怕连休憩都不好,最后一点气也消了。   燃着的灯烛照得室内纤毫毕现,不过一桌一榻,息神秀神情平静,便连眉宇间那点憔悴也不明显,只嘴唇干燥。   师无我心有所动,捧住他脸,伸舌在他唇上仔细舔了一遭。   这微微的湿意令得干渴愈发明显,息神秀面上显出几分焦灼,终没忍住回吻过去,舌趁势探入对方口中。   良久二人分开,他不由蹙眉,却非在意自己方才的失态,而是怕害了友人。   师无我拿指甲在右腕上划了道口子,递到他嘴边,道:“你总要吃点东西,暂且拿我顶一下。”   饮人血是大忌,息神秀不懂这些,将唇贴上去,拿舌尖一下下扫着伤口,眼睛仍看着对方。   师无我知道他担心什么,笑道:“不过些微血,对我没妨害。况且,那些吃食你不敢吃,我却是能吃的。我既来了,总要领你一道走,你若饿昏了头,我可没力气搬你。”   他血肉与常人不同,息神秀只稍稍吮了几口,便觉回复了些精神,脑子也清楚了。待将腕上伤口舔收拢了,他道:“此处有个人,我不是他对手。你进来时遇见了吗?”   对方还未回答,他反应过来:“你若遇见,便见不到我了。奇怪,这人有时在有时不在吗?”   师无我皱眉。他的好友不问世事,对自身水平不了解,并不晓得比他剑法好的人屈指可数,遇见的想来便是地下城里的那位神秘高手。   他道:“也许他是故意放我进来。”   息神秀道:“我不明白。”   师无我问:“你知道养蛊吗?”   息神秀自然不知道。   “一缸虫子,相互厮杀吞食,剩下最强壮的那只便叫做蛊。他们不是想我与你厮杀,而是将你当做瓦罐里的虫子,引导喂养,直至达到他们满意的程度。”   息神秀悟性极好:“就是说,你是他们送进来给我的食物?”   师无我道:“这只是我的猜测。我不怕自己被当做食物送你,也不怕你被养成蛊。只是蛊养成了总要派用场,我怕他们拿你做什么对你有害处的事。”   息神秀认真听他说话,然而与他多日没见,即便心知现在情况不好,忍了一会儿,还是张臂将他抱住。   师无我低笑,便靠在他胸膛上,道:“倒有桩好事。按你所说,对方想我与你决裂,然而这事不会成,不知会否对最后结果有影响。”   息神秀对这点耿耿于怀:“为何他们以为你会恨我?”   师无我道:“他们只是不懂感情。唉,竟比你还傻。”   息神秀抱他久了,不自觉亲了亲他脖颈。想起那日的事,将头埋在他颈间,不敢再动了。   师无我的确不恨他,却疼怕了,还没缓过来,身体略有僵硬,道:“周絮在外头,我去给她留点记号。”   息神秀放开他:“你小心些。”   师无我笑道:“再不小心也没事,对方分明是求我来。如果背后之人是沧浪主人,有周絮陪着,我就更不怕了。”   待他留好记号回转时,息神秀坐在榻上,许是因为消瘦的缘故,看来竟有几分乖顺的味。   师无我近来眼力好,见他神色有些恍惚,问:“怎么了?”   息神秀道:“方才碰了你,情欲消不下来。”   师无我对他这直来直去的作风向来受不住,脸上微红,却仍仔细看对方,果见对方眸中隐有金色纹路。视线一偏,他问:“这是什么?”   息神秀循着他目光摸了摸自己额角,触着一片冰冰凉的薄片,光滑似金属,不过小指甲盖大。   师无我也伸指碰了碰,发觉竟是完全附在肌肤上,拔不下的。   息神秀自己摸时没觉得什么,一沾到他体温,只觉浑身一激灵,本就热涨的情欲更没消退迹象,呼吸愈发沉了。   师无我也发现他情动,道:“似是鳞甲。若摩罗王当真是蛟子,你又是她亲子,便也有蛟龙血脉,来日该不会变成蛟形吧?”   息神秀想了想,难得有些被吓着,想,我若没了人形,便不好亲阿师了。   师无我道:“我这辈子能见的都见过了,却未见过蛟龙。若你真变作蛟形,我必定好好养着,每日换水,喂你最新鲜的鱼虾。”   息神秀听了,觉得真到这种时候,似也不算太糟。   师无我又道:“你把衣裳脱了,我瞧瞧别处有没有长。”   33、   息神秀抬手解衣,几下脱得赤条条的,低头扫了眼,除胯间那物半硬着,没见什么异样,便转身伏在榻上,问:   “后头有长吗?”   师无我坐在他旁,见他背上皮肤紧绷,肩胛微突,不由将手搭在上头,拿指头搽了搽,笑道:“你可真是不解风情。”   他手指微凉,息神秀只觉被他碰过的地方舒服极了,动了动身体,主动往他指下蹭。   师无我俯下身,手伸到他前面,往下处探了探,道:“即便要瞧,也当是在别的时候。”   息神秀却抓住他手,回过头道:“此处危险,不好让你耗费体力。”   师无我顺势亲了亲他唇:“我只怕你体力不够。”   这自然不可能,于对方而言,情欲同食水一样,都是必要的生存需求。只是饭吃多了也会撑着,蛟龙腹中无底,人却不然。   师无我的黑袍下是件式样简单的白衫,宜男宜女,当他松开系带,靠上好友怀里时,对方一点舍不得推拒。   息神秀外表仍是从前模样,师无我手底下却摸着他嶙峋的骨,似直愣愣戳到了心口,他眼里微酸,低头碰了碰好友的唇。   他动作太轻,息神秀不知为何,不敢妄动,只将手放在对方脑后:“你不高兴?”   师无我道:“我明知不能一直纵着你,得对你坏一些些,否则你迟早会被我惯坏。但你一皱眉,我心里便疼,拿你一点办法也没。我如此小心翼翼待你,却叫你被别人欺负了,我如何会高兴呢?”   息神秀不如他会说话,张口欲言,又停住了,只看着他。   师无我又亲了他一下,唇顺着脖颈往下,停在胸膛上,含住一边乳首。   不过舔了几下,息神秀身体已忍不住发抖,放在他后脑的手也用了力,只不知是想推开是压近。   师无我将之舔湿了,才放过他,看其微微挺立,颜色红润,如他人一般可爱可亲。   于是他又低头,将之咬在齿间,不轻不重地磨,道:“上回你咬疼了我,下次要轻些,知道吗?”   息神秀似个听话的好学生,认真点头。阳物也被握住时,他终于忍耐不住。   “不能急。”师无我道。   前阵子他们每日都有情事,一日甚至不止一回,不需做什么准备,此次许久未见,自然不能如之前那般胡来。   师无我仔细将他那处拓开了,才把自己早已勃起的孽根一点点送入。   息神秀情动许久,那物堪堪入了个头,腿便盘紧了对方腰,极贪心地整个吃进去。   “哎,你——”师无我不提防,险些被害得一泄如注,道,“这回便不与你计较了。但方才做的那些你都要记住,我怕疼,你下回千万要慢些。”   息神秀早落入欲海,迷迷糊糊听得这话,却将之放在了心上,道:“我记得。”又一意索取。   师无我插了一会儿,额上落下汗,苦笑道:“你这人嘴巴明明笨得很,为何下边这么会咬。”   息神秀哪还分得出心神听他说话,二人皮肉相贴,他双臂牢牢锁住对方,只想将他整个揉进自己身体里。   师无我没碰他前头,却见他不过一会儿便出了精。   息神秀情事上向来没有满足,等他也泄身,仍绞紧后处不让走。   师无我觉得再来几回,便要被他缠怕了,好不容易才脱身,抱他在怀里,道:“你这时候倒不顾及我了?”   他这么说了,息神秀想起他方才教导,翻身将他压在下头,如他之前一样,自脖颈吻下去,张口含住胸膛上的突起。   师无我没受过温柔对待,从不知这滋味这般难描述,几乎说不好话:“别——”   息神秀分得出他真意,将对方使过的手段一点不差还了回去。   师无我张着口,那物硬得发疼,身体却又软得动不了,好不容易攒足了气力:“先……先放开……”   息神秀手指捏了另一颗捻弄,嘴里也没闲下,舔咬含弄一样不缺,最后吮了一阵,身下人呼吸急促,一个字也说不出,只抑不住地惊喘,阳精落满小腹。   师无我回神后,难免羞恼,却又不舍得真恼他。   息神秀将他腹上精水舔干净了,抬头问:“我学得好不好?”   34、   这里无水,二人只擦了身体。   师无我后头另有打算,为好友稍纾解了情欲便不肯继续,对方磨了他一会儿,便罢手了。   地下城没有日夜之分,约莫一个时辰后,周絮找了过来。   周絮到时,他二人衣饰整齐,并无异处,却不知她怎么看出来的,表情很是奇妙。   师无我面对旁人时脸皮很够,只当什么也不知,息神秀就更不会在意了。   周絮道:“我找着了那些被掳的女子,都是练过武的,身体不错,没受什么苛待,只是关久了也不好。我怕打草惊蛇,没有贸然去问,在旁等了会儿,看守倒不严,只需有人推一把,当不难跑。”   师无我心知若他没来,息神秀哪日里情欲发作,除了自绝,便只能拿这些女子做泄欲手段。连他自己那时都险些丧命,这些女子虽则身体不错,也容易出事。这背后之人行事原本颇有几分内敛,但在某些事上,又是真真正正的邪道手段,令人心寒。   周絮又问:“你们什么打算?就这么带人跑出去?”   她不明背后之人,师无我却有几分头绪,道:“即便想跑,怕也跑不出。”   息神秀将那神秘剑客的事说了,道:“我不是他对手,但再加上周姑娘,便不清楚了。”   师无我笑道:“你俩加一块儿,至多叫那人多费些功夫,最后还是得败。”   周絮想起一事:“说来奇怪,我几乎各处都走遍了,却没看见陆华存。”   师无我若有所思:“她是自己来的,与背后之人或许有联系,自然不会被拘着。”   周絮道:“若我们胜不过那人,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儿?”   师无我道:“你若一个人走,多半那人不会出手相拦。”   周絮笑道:“好啊,我出去后先找宫玉楼,再找我爹,然后联系了云上宫与洗心剑派,一起杀进来救你们。”   师无我叹了口气:“可惜这些事我已做了。”   周絮方才不过是玩笑,道:“那我们便在此地等着,想来也不用多久。”   师无我却道:“我觉得还是可以闯一闯的。”   周絮道:“方才不是说闯不出吗?”   师无我道:“若闯一闯,至多被拦下,却可会一会那位高手,知根知底才好再做打算。”   周絮道:“有理。现在就走,还是歇一会儿?”   息神秀道:“他们每日送吃食有固定时候。”   师无我道:“那便等他们送完。”   过不多时,果然有散子送饭来,息神秀照例没有言语,另两人则在隐蔽处稍躲了躲。   待人走了,周絮道:“双方心知肚明,却要避免打照面,假装不知,说来怪不舒服的。等见了背后之人我一定要上去问问,他到底想做什么。”   她身上带了干肉与清水,全给了息神秀,自己则与师无我吃了些才送来的饭菜。   师无我不放心,又将手腕递到好友嘴边:“一会儿事多,虽说并不一定有危险,但你仍要小心。”   息神秀舔了两口,便摇头了。   师无我也不逼他。   他二人并排坐在榻上,说话声极轻,神态更是亲昵,周絮原本静静看着,见息神秀饮血,不由眉头微皱,侧头想了会儿,又释然了。   休憩足了,师无我道:“我们分两路。周姑娘将被关押的女子放出,我与神秀往出口去,被拦下时候,你先领那些女子走。”   周絮知晓他意思,只道:“等出去了,我同宫玉楼做几个小菜,一起聚一回。”   师无我苦笑,他方才的提议里未尝没有让她避开沧浪主人的意思,若运气不好这二人撞上,不知会是怎样结果。   周絮先行一步,等了一会儿,他才同息神秀出去。   与之前寻人时不同,此时师无我明知前路险峻,却没紧张,与好友并排走着,肩膀时有碰上,虽未言语,却觉得此时的安静好极,再不需别的声音。   一路未有什么事,将到出口时,师无我见前头最光亮的一盏灯下立着个高挑女子。   陆华存身着雀金裘,辉彩耀目,奢华无匹。头上别无冗饰,只在乌黑的发髻间漏出一点点暗绿,耳垂上缀着米粒大的红宝石。她看来与寻常的江湖人一点不同,手中却正握着一把剑,剑形古怪极了,仿佛枯枝在水上的照影。   走步时,她腰背笔直,身形立时又拔高一截,师无我见到她时,好似见到了祝东亭的的那把纯钧剑。   他们见过几面,少年时的陆华存,衣裙华丽,容颜娇美,此时再见,师无我忽觉,原来那当真是十分久远的事了。   陆华存妆容精致,艳光摄人,一双眼却似树上拢翅的老鸹,几没有波动。她抬起眼皮,目光在息神秀身上停了停,又看向师无我。   “季合真,你果然来了。”   一把剑当头落下,师无我抬手接住。   陆华存道:“你的止水怀月。”   35、   师无我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听见当年佩剑的名字,他本要与好友说这事,后来一直没遇着机会,拖到现在,正要转头去看息神秀,却已被人抓住手。   对方仿佛只是临时起意,气力并不大,他心跳原本快了几分,被这一碰,又静下来。   “你是为我来的?”   “倒也不是,”陆华存自己用的是一柄乌鞘长剑,模样普通,拔出时锋刃却如日光下的白雪,她道,“别人说你死了,我却不信,但这些年又找不见你。听闻你会来,便在这儿等着,纵然遇不上你,也有别人相陪,不算差。”   师无我知她剑法虽高,但与当年的季合真相较,要稍逊一筹,若遇上息神秀,绝无十成胜算,那神秘高手不是她。   息神秀捏了捏师无我的手掌,踏上一步,挡在前头。   陆华存道:“你最好别提内力。他们早知你不会碰食水,另做了手脚。”   师无我心里一紧,又笑了:“这打算倒齐全,”转头与好友道,“莫怕,我与陆姑娘是旧相识,再者洗心剑派重心境,门下不是喜欢见血的。”   息神秀却道:“你说好要养我的。”   师无我后知后觉对方是说养蛟一事。   “可沾了一身水,我便不好叫你睡枕边了。”   息神秀道:“不在枕边也可以。”   他这就是做好要动手的打算了,师无我仍拦了他,道:“信我一回,好不好?”   陆华存忽道:“你们可以多说些话,我不着急。”   她说的真心话,师无我握住止水怀月,笑道:“不好叫陆姑娘等久了。”   他们从前动过手,季合真那会也年轻,性情仍有几分冲动,但对她颇欣赏,又比她大几岁,切磋的成分更多。然而学剑好比逆水行舟,不提如今状况,纵然未曾毁了手、破了气海,以他那时动荡的心境,也胜不过对方。   对方一剑刺来的时候,师无我瞬间敛尽杂思,左手提剑,剑尖一斜,两剑剑锋擦过,发出短促又刺耳的一声细鸣。   他只剩了一成内力,架势好看,里边却是空的,硬碰硬必定讨不得好。幸而对方并无乘人之危的意思,只与他以剑式对招。   陆华存用的是习惯的右手,师无我左手不灵便,然而听觉上占优,一时二人竟战了个旗鼓相当。   “痛快!”师无我喊道。   他越战越勇,竟忘却自己用的是左手,剑势如羚羊挂角,来去无迹可循,几如天外之剑,纯以剑式之威,竟逼得陆华存不敢撄其锋芒。   若好听说,这六年是师无我蛰伏的六年,实际却是自我放逐的六年,然而他心上影影绰绰的沉抑之气,此时随剑招泄出,战到最后,他握剑的指节泛白,青筋毕露,自己却浑若不觉,双眼亮如星子,未冠起的长发无风自动,激扬如少年时。   息神秀站在一旁,神情看似冷淡,却一直悬着心,见友人适应过来,才暗松了口气。待见了师无我这副模样,忍不住想,原来阿师从前是这样的。   他记得对方提起过季合真的事,那会儿不懂其中的异样,此时回想,方明白那时字字句句都带了血。   那边师无我一剑划过对方衣袍,在袖上撕出道口子。   陆华存神色无动,趁其力竭,剑尖终于抵上他胸膛。   剑尖带来细碎的寒意,透过单薄的衣裳,肌肤也感受到了那种刺痛,师无我疾退,身后却是石壁,数步后终于退无可退。   陆华存修为深厚,这一剑在穿透他的胸膛后,留有余力,竟生生将他钉在壁上。   血迹在黑袍上并不显眼,拔出剑时却带出一捧鲜血,陆华存收剑回鞘,伸手脱下被划破袖子的衣袍,扔在脚下。   里面却是一袭白裙,她周身素白,气质霎时冷冽,耳上的红宝石仿佛雪中红梅花。   息神秀揽住软顿倒地的友人,点了几个大穴,暂且帮他止血,虽是如此,血液已浸透衣服,他臂间一片湿腻。   这伤看似严重,实际陆华存有意避开了内脏,只要控制住失血,并不会有危险。他心知肚明,却在见着时,仍忘了呼吸,脑中空白。   师无我面白如雪,看向陆华存,笑道:“你这……这是什么意思?既不是留情,也不是……想杀人……”   陆华存道:“那件衣裳是我最喜欢的,因要见你,才特意穿一回。你划它一剑,我也还你一剑,人还能活,衣裳却不能补了,说来是你占便宜。”   师无我知道她与寻常江湖女子不同,既痴迷剑道,每日也要用一个时辰梳妆打扮,这两桩事于她而言同等重要。然而他仍不信对方的说辞,只能还以一笑。   身体里忽传来一股暖流,他怔住:“神秀?”   息神秀手掌贴在他背上,为他输送内力,道:“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。”   师无我原本已没了气力,这时却转身抓住他手,道:“你疯了不成!我根本不会死!”   息神秀却道:“便当我疯了吧。陆华存并非幕后之人,你受了伤,我得带你出去。”   师无我抬眼见他眸如赤金,半张面孔及脖颈被黑鳞覆盖,衣下情形想来也不会好,一时悲怒交加:“你怎敢!你怎敢——”   息神秀低头吻他带血的唇,道:“阿师这副神情也好看,”又从对方瞳孔中见着自己的模样,道,“别看我好不好?”   师无我更怒:“傻子!他们的目的本就是要你化蛟!”   陆华存道:“化蛟虽有你动了内力的缘故,也因你沾了血,与有化蛟之念,三者合一,令你别无选择。”   “正是此理,”忽有人道,“说来我也怪为难的,蛟龙无水不能变化,可得了水又要走脱,好不容易才选定大沙漠。”   师无我对这声音熟悉,转头果见宫玉楼站在二十来步外。   此人虽是沧浪山庄之主,实际不通武学,貌若儒生,脸孔白皙,眉目疏淡,唇色也淡,看来仿佛一张白纸,无论是笑是怒,都如纸上的一缕折痕,叫人见了心生乏味,不愿多交。   他朗声道:“诸位,息神秀既现了蛟形,便应履行我们当日约定,事后宫某亲下厨,做一席蛟龙宴。”   师无我尝过他手艺,但未有哪次如今日般,叫人遍体生寒。   36、   宫玉楼因周絮的缘故,精于烹调,尝过的人无不赞叹。   早前师无我也称赞过,然而现在他胃里翻江倒海,将胸膛剑伤的痛楚都压下了。   无论息神秀变作何种模样,在他心里,仍是自己那位好友,而宫玉楼此种言辞,分明将之看作俎上肉、盘中餐,说是一席蛟龙宴,实则是食人宴。   师无我平生未有如此深的厌恶,恨不得拿止水怀月割了他舌,搅烂他嘴。   想到止水怀月,他清醒过来。这剑乃是季雍早年佩剑,后赠了他,他离开云上宫时身无一物,自然也没带剑。   若说之前不过是猜测,今日在此见到这剑,他清楚季雍必定来了。   方生此念,他看见宫玉楼身后走出一人。   此时息神秀大半裸露的肌肤覆上黑鳞,兽性与人性相争,却在见到这人时心神一凛,恍如冰雪临头,有了短暂的清醒,想,这就是阿师的师父了。   季雍的年纪早可称江湖前辈,然肌肤光滑,仍是鼎盛期的外貌。他玄衣白发,眉与眼睫也是白的,眸色略淡,乍看与常人没区别,细瞧才发觉其瞳仁轮廓过分清晰,仿佛浮于眼白上。加之他容貌出奇俊美,整体有种强烈的非人感,眼珠转动时,像偃师手里的偶人。   然而他行止没有半分生涩,再微小的动作,都挟着引而不发的威势。   息神秀有某种兽似的直觉,几乎第一眼便确认了对方即是当时一剑拦下自己的人。   宫玉楼见他出现,温声道:“一会儿还要季宫主出手相助。”   师无我见季雍乌发转白,想起二十多载师徒情谊,一时喉口干涩。可身边的好友牵扯着他心神,令他即刻冷静下来,道:“你们想对神秀做什么?”   宫玉楼道:“说来也是段孽缘。当年钟疏风抛出摩罗王那一对角时,家父也在场,且在诸人中声望最高,便由他代管这奇物。待我生下时,才发觉我经脉寸断,活不过一个时辰。大夫提起那角,说是可以研磨成粉入药。家父走投无人听了他提议。”   师无我紧紧抓着息神秀的手,冷眼听他说话。   “后来的事真是奇异极了。我服药后立时没了气,家父发怒,一剑杀了那庸医,过了一会儿,却听见我又有了呼吸,那寸断的经脉竟续了起来,长成后虽比一般人荏弱,至少性命无忧。”   师无我胸上伤口隐隐作痛,咳了两声,方道:“于是你便把主意打到神秀身上?”   宫玉楼眼帘微阖:“二十多年,我已习惯了这副身体,除了不能学武,并没有什么不好——我也不需学武。”   师无我这才好奇他真正目的,却见他扭头道:“曲大夫,你不过来吗?”   曲无弦与上回见面时几无不同,从远处走来,只紧皱着眉,不似高兴的模样。   宫玉楼拍了一下自己额头:“险些忘了,我不在意,曲大夫却是在意的,他最不喜欢别人喊他大夫、神医。虽不能举起双臂,他却想亲手碰一碰琴弦,弹一曲能为人听见的琴曲。”   曲无弦冷哼了一声。   师无我道:“你们到底筹划了多久?”   “说来还要谢你,”宫玉楼道,“六年前,季宫主问我可有修复身体损伤的法子。我一时也想不出,某日忽然想起那对角,也是时运到了,我见着了你手中的簪分一叶。同止水怀月一样,秋霜剑乃是钟疏风早年佩剑,继任宫主后便收藏起来,世人不知这原本是把子母剑,腹中藏了簪花一叶,后送给摩罗王做了定情之用。”   他道:“我观察了你一段时间,元宵节前,将药物分为两份,一份遣人往息神秀住处施下,又把掺了药的圆子让周絮带给你。说是药,实际是将丹鲤晒干,敲成粉末,算不得毒物。子年先生的笔记中载有一事,说汉帝曾以香金为钩,紉丝为轮,丹鲤为饵,钓上一条白蛟,肉紫骨清,味甚鲜美。蛟龙喜食丹鲤,此乃其本性,我便以此诱出那几分蛟龙血脉。息神秀既将簪分一叶赠你,说明你俩关系不同寻常,有你在他身旁,想来发生什么,你也不会吝于帮一把。”   师无我越听胸中越冷,偏偏息神秀情形愈发糟糕,眼中清明散尽,整张脸孔覆满黑鳞,见之生悸,脊骨在肌肤下蠕动,似有什么东西要挣出。   宫玉楼也见了,转头与季雍道:“宫主满意吗?你生来三焦残缺,截留不住元气,止步于玉液还丹,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季合真身上。可这弟子全然不顾你好意,叛门而出,今日这数年的帐也好算一算了。”   季雍道:“不满意。”   师无我正握着息神秀的手,此时这双手上也浮起细麟,他焦急又没办法,本已止了血的伤口又撕裂,却来不及顾及,勉强撑着石壁站起,将人挡在身后。   季雍三焦残缺,这辈子都达不到合真之境,这算不得秘密,也因此当年才如此看重季合真。此时听宫玉楼说起,师无我又觉得古怪极了。   宫玉楼道:“季宫主想如何处置这叛师弟子?”   季雍道:“并非叛师,他一直是我关门弟子。”   宫玉楼许是习惯了他做派,愣过后只是笑了一笑:“季宫主真是宽容。”   又问陆华存:“陆姑娘如何?”   陆华存雪衣单薄,秀眉微扬:“我此来只是为见季宫主与季合真,夙愿得偿,自然十分满意。”   师无我对她性情有了解,对这回答不意外。到底伤势不轻,他低头吐了两口血,方问宫玉楼:“你做这些事……周絮知道吗?”   宫玉楼温声道:“怎好让她知道?我早与白枭商议好,想法困住了她,你等不来她的。她吃惯了我手艺,事后我将蛟龙肉给她,她也不会多想。”   师无我惊极了:“你竟是为了她!”   宫玉楼道:“当年她说这辈子都会护我,但我能为她做的事到底不多,既有蛟龙这等好物,自然要送至她面前。”   师无我回头看了眼息神秀,方道:“你爱她?”   宫玉楼忍不住笑了出来,白纸样的脸忽然有了点颜色。   “我与周絮自小便在一起,有时觉得她像个护人的姐姐,有时又觉得她像我调皮的幼妹。长大后我二人无话不谈,相处自然,这世上除男女之情,原本便有许多美好情感。”   师无我还未开口,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巨吼,震得耳朵发疼,忍不住捂牢了。   宫玉楼脸色大变:“这蛟龙比我想的厉害,诸位恐怕得联手了!”   师无我听见吼声时便猜到必定是息神秀完全化了蛟,正想转头去看,额上贴上根冰凉手指,竟是季雍不知何时到了身前。   “师——”   季雍道:“你且睡一觉。”   37、   师无我这一觉睡得太长,醒时手脚无力,方起身又倒了回去。   季十八守在他床边,忙道:“别急!你别急啊!”   师无我见了他,又看了房间摆设,认出这正是自己当年在云上宫的住处。云上宫与地下城千里之遥,无论发生了什么,想来也已尘埃落定。   “神秀呢?”   季十八瞪大了眼:“你问那蛟龙?”   师无我听他说了蛟龙二字,心中已是一沉,只披了件衣裳便下了地,问:“师父在哪!”   季十八道:“师父正闭关呢。”   师无我怕闭关不过是托辞,蹙了眉。   季十八见了,道:“师祖这回是真闭关。那蛟龙好生厉害,听说起先只师祖、陆华存还有周絮三人,勉强拖住了他。后来祝掌门与周前辈也来了,合了五人之力,战了整一日,才将之制服。这一战后,地下城损毁近半,想来再待不了人,摩罗教最后一点根基也没了。”   师无我稍松了口气,又问:“你方才说周絮?”   季十八道:“就是这位周姑娘,制服蛟龙后还与师祖战了一场,师祖虽胜了,却也伤了元气,才不得不闭关调养。”   师无我奇怪:“她怎会与师父动手?”   季十八叹气:“师父要杀宫玉楼,她却要保他一命。”   师无我惊过后,却又觉得理所当然。宫玉楼一心为周絮着想,周絮也是同样,与宫玉楼手段是否卑劣并无关系。   然而他心中最关心的仍是好友安危,道:“神秀被关在哪儿?”   季十八又叹气:“师祖说,按您意思,原本是要养在水缸里,奈何找不见那么大的缸,只好放在外边的水池里。池子虽然不大,勉强也够了。”   他说到一半,师无我已无心再听。   云上宫的二十年,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无比熟悉,鞋也未穿,急奔出去,一路遇见云上宫弟子,见了他模样,尽皆瞠目结舌,忙低头不敢多看。   那池最宽处也不过十丈,种了一池莲花,此时已开了小半。池水清莹,他一眼看不见什么,喊道:“神秀!”   这日风和气暖,池水忽起波澜,有细长条的黑影自水面下滑过,莲花簌簌作响,摇曳生姿。   师无我听见个声音自水下传来,虽闷闷的,仍极熟悉。   “……阿师别看我。”   师无我吊起眉:“那时你就叫我别看,怎么现在又是这套说辞?”   他极少对人发脾气,息神秀忙道:“我是能回复人形的,但你若看了,来日便总会想见我这时候的模样。”   师无我在池边坐下,脚自然垂落,撕下一截袖子,绑住自己眼睛:“我蒙了眼睛,看不见的,你别担心。”   不能视物,他耳朵仍好用,听见什么破水而出,停在身前。   他没穿鞋,跑了这些路,到底擦伤了,有清水浇下,帮他洗去了脚上埃土。   水是冷的,师无我不免瑟缩了下,发觉脚底又触上一冰凉凉的物事。那物事竟似活的,蹭着脚底,坚硬的鳞片有时刮擦到伤处,略有刺痛。   他笑起来:“多久没见,你竟学会撒娇了?”   对方伸舌舔他。许是因为是蛟形,那舌又细又长,头上有分叉,扫过肌肤时,凉凉的怪舒服。   师无我眯起眼,不再费心听周边动静,问:“那日后来发生什么了?”   息神秀又舔了一会儿,才道:“我变做蛟形后,被怒火冲昏了头,没了理智,险些伤了你。季师叔反应快,将你救下,陆姑娘也帮了忙。”   “季师叔?”   息神秀道:“他说我父亲与他是同门师兄弟,若正经算,还要喊你一声师兄。”   师无我想了想,倒也对,只仍觉得有些怪异,浑身不对劲。   息神秀又把后头事说了一遍,与季十八所说并无不同。   “我后来没了力气,趴在地上动弹不得,季师叔说我是云上宫的,便带我回来了。一路上没有水,我成了这模样后渴得很,糊里糊涂就被放进了这池子,过不多久平复下血脉,便能回复原样。”   师无我听他说完,隐约明白了些事:“原来如此。陆华存心知师父会出手,当日伤我,正是为逼你化蛟。否则你我退回去,又要耽搁时间。”   他又问:“周絮还好吗?”   息神秀道:“她同周前辈一起带走的宫玉楼和曲无弦,或许哭过,眼圈是红的。”   师无我轻声道:“谁都有伤心的时候,她想来也不希望别人特意提起。”   息神秀应了一声,又来蹭他。   师无我道:“还有一事,你别把师父想得太好,他多半只是看中你资质。”   息神秀却道:“无论他想做什么,到底帮了我俩,于我而言,已是个好人了。”   师无我纯为他好,略有着恼,脚下稍用了点力踢他。   踢至一半,想起对方裹着鳞片,疼的怕是自己,正后悔间,被一只温热手掌抓住脚踝。   他惊讶之外更是高兴,道:“你恢复了?”   腰上一紧,被缠住腰,耳边风呼呼而过,鼻端闻见草木清香。   息神秀道:“一半,”又道,“我没衣裳。”   师无我愣了一下,忽笑起来,他眼上还蒙着,手摸索间碰上对方还未收起的长尾。   “这便是你的尾巴?摸着倒不差。”   他并非说谎,片片细密的鳞片排列整齐,入手恍如玉石,坚硬之外更有几分温润。   师无我忍不住来回抚了几遭,便听好友声音发颤:“你别摸……”   他冷笑道:“前头不许看,现在摸也不许了?”   息神秀明知他是在调笑,仍怕他不高兴,低声道:“能摸。”   师无我如何舍得当真欺负他,只是此前怕他出事,后一直没见到人,面上不显,心里却有不安。此时手里摸着的虽不是人身,到底令他安心了。   因而他手上力道放得极轻,仿佛一根羽毛撩过,轻若无物。   纵然如此,息神秀身体仍在发抖,连着尾巴也微微颤动。   师无我停下动作,问:“疼?”   息神秀声音沙哑:“……不是。”   这一开口,师无我便听出来了,他往前移了半步,手顺着长尾摸上去,道:“从前你可不会瞒我,怎么这回什么也不说了?”   息神秀抓住他手,道:“我下边暂时还变不回来,担心你害怕。”   师无我挣开他,手触到他赤裸的胸膛,身体前倾,将他抱住。二人距离极近,呼吸相闻,他眼中一酸,落下泪来,却伸手捧住对方脸孔,笑道:“我若被吓跑了,你再把我捉回来就是。”   息神秀舔他颊上眼泪,道:“我不做这事,我怕你哭。”   他听不出师无我方才那句乃是情话,师无我反而觉得他的话更为动听,泪水一下竟停不住,将蒙眼的布料都打湿了,心中却是快乐的,又笑又哭,十足古怪。   息神秀不知所措,抱了人不住安抚。   许久师无我平静下,摸了摸那条长尾,他听见四处并无人声,应当是个极隐蔽的地方,便道:“你这模样……那事总能做的吧?”   息神秀怔了会儿,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,从前分明做过许多次,这时脸上又热起来。   师无我分开腿,坐在他尾上,迟疑片刻,问:“会不会压疼你?”   息神秀明知对方看不见,不知为何,低头不敢看他:“不疼。”   师无我笑着偎进他怀里:“那便好。记得别把我弄坏了。”   纵然他不说这话,对方清醒下也必定是极温柔的,手指轻轻按压着身体内部,将原本紧闭的地方一点点打开。   他实在太小心,师无我失笑:“你手怎么也抖?”   于是息神秀手抖得愈发厉害。他记得上回的经历,宁可慢些,也怕伤了对方。   然而他手指时不时擦过某个地方,师无我被撩拨得全身发软,忍不住催促他:“好了好了,可以了。”   对方这才托起他腰,阳物抵住那处,一点点推入。   师无我全吃进去后,歇了口气,笑道:“怪了,怎么觉得细了些。”  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息神秀脸又红了,轻声道:“……还有一根。”   师无我沉默,过了会儿噗哧一声笑出来:“真要被你害死了。罢了罢了,一道进来吧。”   待另一根阳物也小心地挤进来,他后处除饱胀外,倒没什么痛楚,虽被填得没有一丝缝隙,却也没漏过任何一处,稍动一动便带来灭顶快感。   息神秀被他紧紧夹住,强抑着情欲,缓而浅地抽送,百来下后,才逐渐顺畅起来。   师无我只觉腰上对方的手像两个铁箍,将他稳稳提起,那物每次插进来时候,快感沿脊椎直达头顶。他露出的半张脸孔布满潮红,嘴里不住喘息,却断断续续赞道:“你……你倒生了……生了对好物……”   息神秀得了夸奖,一时冲动,胯下用力顶进深处,抽送速度快了一倍不止。   师无我眼睛看不见,左手不好用,右手勉强搭了他肩,被撞得摇摇晃晃,忙道:“慢……慢些……”话是如此说,身前阳物涨得厉害,后处像张贪食的嘴,吃进去了便不肯放。   息神秀难得聪明了回,没理他话,又急又深地插了数十下。   师无我没尝过这滋味,到后来脑中一片空白,没忍住叫了出来,等回神时,早出了精。   缓过后,他伸手扯下蒙在眼上的布料,就看见息神秀上身如常,下半身却是条丈长的蛇似的细长尾巴。   见好友满脸惊慌,师无我低头亲了亲他唇,笑道:“傻子,我如何会怕你?”   息神秀时隔多日,才与他双目相对,不知该说什么,只好将他抱得更紧。又过一会儿,拿长尾卷了他腰,翻身将人压在身下,胯下又动起来。   师无我赤裸的身体被簇拥在漆黑的蛟尾之间,又被异于常人的性器侵犯,却舒服得脚趾蜷起,因对方射了太多回,里头有些发胀,却仍舍不得推开人。   他摸了摸腹部,笑道:“这大概要叫交尾?”   息神秀担心他受伤,又射过一回便拔出那物,稍引出了浊物,拿自己的长尾做垫子,让他躺在上头。   这尾巴毕竟硬了些,算不得舒服,师无我却唇角噙笑,将头枕在他手臂上。   息神秀轻轻碰他胸膛上堪堪结痂的伤口,道:“你没事便好。”   此处的确偏僻,二人拥着躺了会儿,师无我再摸去时,摸着的却是两条光裸的腿。   息神秀一丝不挂,很是为难。   师无我穿好衣裳,忍笑道:“你待在这儿别动,我去拿身衣服。”   他披着长发,赤脚而行,走不多远,却见着季雍。   对方应是才闭关出来,精神尚可,见他这模样也只是多看了一眼,并没什么反应。   师无我原本心有芥蒂,见了他之后忽舒了口气,道:“多谢师父相救神秀。”   季雍道:“我本意并非是想救他。”   师无我道:“但您仍救了。”   季雍道:“我想过,你若与他反目,我便拿他与你治手,反之,便由着你了。”   师无我道:“原来那事当真是您做的。”   季雍道:“世人只知云上宫弟子入门时,需由师长在丹田放入气种,方可修习内功,却不知那气种乃是师长功力所凝结,只为在危急时候保弟子一命。”   师无我微惊,真心实意又说了一次:“多谢师父。”   季雍道:“你知道那事是我引导的,不该恨我吗?”   师无我笑道:“若是旁人,我自然恨的。可我发觉您根本什么都不懂,叫人恨不起。”   季雍显是不懂,又道:“你若肯听话我,这手我必定想法子帮你治好。”   师无我摇头:“顺其自然便行。”   季雍蹙眉,道:“你不觉得可惜吗?”   师无我回头,视线仿佛穿过一切,落在好友身上:   “我见到了他,已是心满意足。您可知道,每个人拔剑的时候,声音都不一样,有的人清,有的人闷,有点人滑。只有神秀拔剑的时候,我会想:啊,是他。”   【终】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